无法适应新环境,无法和新同事融洽相处,无法在新公司顺利工作,一切变得甚至比在国内时还要艰难。
忘晒衣服会吵,拿错牙刷会吵,连关门声音太大也会吵,好像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成为我爸妈吵架的理由。
我爸常常不回家,我妈就干脆找来锁匠换掉了家里的锁,让半夜喝的醉醺醺的爸爸回来时打不开家门。
“混蛋x我开门!你以为这是谁的家!”
凌晨时分,我爸在外面足足敲了一个多小时的门,他的骂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和附近的警察,直到警察上门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我妈才穿着睡衣跑出去开门。
我爸迎头就给了她一巴掌,随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警察硬是把他们俩扯开,拿出手铐警告他们说再扰民就带回警局调查,这场闹剧才总算收场。
这件事刚过去没多久,他们又爆发了一次争吵。那一次我偷偷地躲在楼梯上听,他们在楼下吵得很凶,我妈威胁说要去办离婚手续,我爸居然大笑着说好啊,求之不得。听到这里我按耐不住冲下了楼,朝他们喊道:“如果你们离婚我就去死!”
你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我妈在下一秒对我说了什么。
“那你就去死吧!”她尖叫道。
我妈已经崩溃了。我爸也已经崩溃了。这个家早已经不再是家,而是一个可怕的牢笼。
起初他们还经常为我去不去上模特学校的问题而争吵,到后来他们根本连我去不去上课都不再关心了。我回到那所教会学校,每天老老实实地和大家坐在一起上课,我努力提升成绩,努力让爸妈注意到我,希望他们看到我安分上学的样子心里能好受些。
可是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吵架,吵架,永远都是在吵架。
我试图帮助他们和好,我找出小时候的相册拿给他们看,希望他们能回想起我们家曾经也拥有过的美好时光。
可我失败了。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唤起他们心中柔软的感情,冷漠疏离的阴影每一天都笼罩着这个家。
大半夜睡得正熟的时候,我妈突然哭着敲开我的房门,跑进来问我说如果他们离婚了我要跟谁过。我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哭花了脸的妈妈一阵发愣。
我能说什么?我什么也不能说。我根本不可能从他们俩之间做出选择,对我来说他们同等重要。
我不恨我的父母,在这个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更爱他们,只因为他们是生养了我的父母。他们教育我,供我吃喝,供我念书,十几年时间并非朝夕之事,也许他们做得还不够好,也许他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但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他们只是太痛苦了。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做了一切我能做的,可还是不能挽回这个家。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是我的错吗?如果我不吵着逼着让他们答应我上模特学校,如果我能再少任性些,如果他们不为我而天天吵架……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一切是不是就结束了?
没有人能拆散我的家庭,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即使是我们自己。
在我学校附近的地铁站里,终年摆着一面镜子。
你觉得那副镜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其实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有一次我听人说起,在这个地铁站里曾经发生过好几起卧轨事故,因此才在入口处放了一面镜子,让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人都能从里面看到自己,从而认识到:你是存在的,好好活下去。
每天经过那面镜子时,我都会望一眼照出来的自己。
你会问我想到了些什么吗?老实说,什么也没有。那只不过是面镜子而已,随处可见,并不稀奇。它没有能让你感到焕然一新的魔力,也没有能挽救悲苦灵魂的力量,它只是一面镜子……仅仅只是一面镜子而已。
写下这封信的前一天,我爸妈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书。路过那面镜子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走到它跟前,从头到脚地把自己打量了一番。
然后毫无预兆的,我突然盯着镜子流下了眼泪。
啊,原来我还是会哭的,真是太好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哭得更加大声。周围的人都奇怪地望着我,不知道我什么要站在这里对着一面镜子嚎啕大哭,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天哭完之后,我觉得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连脚步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佳音,就像我告诉过你的那样,我不恨我的父母,我也不恨杰克,我不恨任何人。
我的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婚,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在我面前破碎,我不会无力地接受这一切,我依然有能力在悲剧发生前为这一切画上休止符——这是我最后仅存的自尊。
窗外下起了小雨。距离出发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我喜欢在小雨的天气出行,你一定知道是为什么。
佳音,如果这些信到不了你手里,我大概也不会感到遗憾。我的死或许会变成一个谜团,那样就会有更多人好奇或是关注,三宅到底是为什么而死?
然后我就出名了,我和你创立的死亡诗社也会跟着出名。年轻的三宅比天才兰波更早地死去,她的死并非惨剧落幕,而是永垂不朽。被自己的才能杀死,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隆重体面的死法了。
这个想法很有趣吧?看来就像赤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