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掀开车帘往外瞅了瞅。
原来是首辅贝成泰的车马。贝成泰是太子一系,此时前来,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亡羊补牢、浑水摸鱼。
只听贝成泰在车内沉声而问:“宫中有令?不知是谁下的命令?昨日便闻皇上龙体违和,今夜又受了惊,他会下这样的令么?”
“怎么,贝阁老觉得皇上不能下旨?您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传讯官竟然敢和当朝首辅当众顶嘴,话也不客气,“咱们就是个传讯的,上头下什么令咱们就听什么,总之您是不能进去的,若要硬闯,别怪儿郎们手下不留情。首辅大人别闹得自家脸上不好看,还是请回吧。”
贝成泰脸色铁青跳下了马车,官威十足,就要训斥那小小传讯官。结果,人家早就扬鞭催马进了宫门,只留下一路蹄声。贝成泰胡子乱抖,如瑾暗暗冷笑,落了帘子,吩咐车夫催马。
于是贝成泰只得眼睁睁看着长平王府的马车驶进宫门。
他也不是个愚钝的,否则怎么能坐上首辅的位置。跟车的长随询问该怎么办,贝成泰沉着脸重新坐进了马车里,吩咐调头回府。一个京营小小传讯官敢和他当众顶撞,他怎会猜不出端倪?必定是宫里的翻覆已经大概有了定论,他须得赶紧回去想办法。不然最后太子城门失火,可就要殃及他这池鱼了。
那边如瑾的车马一路疾驰来到金霖殿。
这是皇帝独宿时的寝宫,与召幸的春恩殿相连,前世如瑾来过多次。此时重游故地,感慨什么的,是完全顾不上了。右骁营指挥使陈刚亲自来迎,见面行了礼,即刻将后配殿失火的事情告知。
“你说什么!”
如瑾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身子晃了两晃才勉强站住。
陈刚四十出头,满脸络腮胡子,黝黑皮肤高大身材,铁塔似的立在阶下,将如瑾衬得越发瘦弱娇小。他并没有小看眼前这个论年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皇子侧妃,而是原原本本将右骁营进宫前后的事宜又重复一遍。
如瑾调头就往后配殿走,“是谁说王爷被困在里头出不来的?有人从头到尾看见火场情形吗,怎么就断定他出不来了?”
身后王府侍卫呼啦啦跟上,将右骁营官兵都挤到一边去了。陈刚并不计较,只紧随在后仔细回答,“是金霖殿御前的内侍说的,下官分头盘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这个说辞。至于王爷在起火后是否出了配殿,其实名没有人看见,当时御前已经乱了,太子出逃,宫人到处乱窜。想必王爷吉人天相,趁乱脱了困。此时内廷尚未搜寻,兴许王爷正在内廷暂避,下官正要讨您一个示下,看看内廷那里该怎么办。”
如瑾眼见配殿火场的满目疮痍,腿有些不听使唤,强撑着走过去细瞧。生怕什么也找不到,更怕找得到。出来的匆忙,她连帷帽都没有戴,只在栖身的民宅里随意找了一套女人衣服穿上,细布的衣裙比不得绫罗绸缎,满院子侍卫兵甲,唯她一个女子穿梭在火场里,越发显得脆弱伶仃。
她绕着整个火场转了一圈,弄得衣裙上满是灰尘,绣鞋更是脏得不成样子,却什么都没发现。一片狼藉中看不见类似尸首的东西,可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被烟灰残垣掩埋了。
她停下脚对着配殿的灰烬静了片刻,转头看向陈刚。
“大人,内廷怎么办,为何要问我?”
陈刚被她眼中的锋芒所慑,微微低头躬身,回答却是镇定:“此时圣上下落不明,太子在逃,宫里没有可以主事的。蓝妃今夜居功至伟,挽大厦于将倾,此时此刻您以皇子妃身份主持宫中大局是情势所迫,并非僭越,还请蓝妃为下官等拿个主意。”
不动声色的奉承,似乎不是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颇为刚直的将官会做的。如瑾不由多看了陈刚两眼。
“大人深夜急行军,勤王有功,这才叫做居功至伟。”
“下官奉命行事,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好一个职责所在。
如瑾再次确认这是个聪明人。
他话里话外将太子定在谋反逃匿的立场之上,极力维护自己带兵进城的正义,这是明确站队了。
他所奉的命,其实颇为掺水,兵符和签印大半是唐允那边做的假,也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若是没看出来,那么进宫之后光凭情势,也能看出这一场储君谋反案其实大有可翻盘之处,谁是谁非还不能定论,因为最关键的皇帝不见了。
若是皇帝不幸西去,这是非真假就真得成了悬案,其他后妃、宫人、侍卫之类的怎么说,那都不重要,既可以被人利用,也可以被人否定,很可能是最终谁实力最雄厚,谁就掌握了话语权,将失败的敌手定在不忠不孝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陈刚今夜所为已经让他没有退路,所以他唯有将一切做到极致,不给太子翻盘的机会。作为武将,他不仅懂得奉命、带兵,还懂得权衡利弊审时度势,所以如瑾说他聪明。
和聪明人一起做事可以节省力气。
“既然陈大人这样说,那么我就暂时提些建议,助大人擒贼护驾。”
陈刚拱手,“但凭蓝妃吩咐。”
“大人可将四面宫门都封住了?”
“万无一失,连带周围宫墙处皆有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