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灯市成了一片璀璨的江河,光华耀眼。熙熙攘攘的人声隐约随风传至楼上,还有丝竹管弦和锣鼓的响动,像画一样虚幻,又像梦一样真实。灯市的沿着街道一直绵延向前,在看不真切的远方与护城河相接。正是冬季,冰雪未曾化净,河上没有行船,但河岸边的灯火却和灯市上的连接到一起,蜿蜒曲折,在微冷的风中构成一道明媚的暖。
如瑾站在窗边和长平王并肩而立,遥望远方灯火。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两人倚窗站了许久。明溪楼下不远处有个猜灯谜的摊子,围了不少人,不时爆出一阵喝彩,如瑾多看了几眼,不一会,外头就有人送了挂着谜题的花灯上来,原来是长平王示意至明去办的。
如瑾看那几盏花灯,做得都是十分精巧细致,灯谜有难有易,她试着在谜题背后写答案,写完了,至明便将灯送了下去。最后回来的时候,笑提了一盏小巧的兔子灯进来,说:“恭喜蓝主子。”
只猜对了一个么?如瑾有些悻悻。不过见那兔子灯实在精巧,也很欢喜,笑着接在了手中。长平王笑道:“能猜对一个就不错了,我还想着你若一个都猜不中,便让人帮忙代猜呢,好歹给你弄个灯回来,也算逛了一回灯市。”
这人!难道她是孝子么,非要花灯不可?
再说,她又不是笨得无可救药,怎会一个都不中,还用他找人代猜?
如瑾瞪了长平王一眼,把玩手中的花灯,不搭理他了。长平王却对美人怒色浑而未觉似的,伸手将灯上的谜题拽了下来。
“千而不足,万而有余,打一字。”他随口念出,笑道,“这谜面倒是有意思。不足与有余,关键在恰到好处。”翻过来,是如瑾小楷写的谜底,一个“仿”字。长平王点头,“就是这个了,这等小题若再猜不出可该罚了。”
如瑾怫然不悦。他这什么口气!前世她整日看书,看过许多灯谜字谜的杂书呢,猜谜是有一套的,只不过方才那些灯谜都是市井俚语,不然就是涉及农工手艺的东西,她不太明白罢了,若都是字谜,她又岂会只猜中一个。现在长平王倒拿来说嘴,好像他有多聪明绝顶似的。
“要是猜不出,怎么罚?”她顺着他的话头,语气不善地问。
长平王促狭一笑,附耳低低说了几句,如瑾腾地红了脸,猜来的花灯也不要了,甩手转回桌边去,再也不要和这个不正经的家伙待在一处。
长平王提了被她扔掉的灯,靠在窗边哈哈大笑。
如瑾侧目怒视,却在对上他目光的一刻,微微晃神。他笑得非常开心,神采飞扬,像是初夏晴空一般鲜活明朗,一瞬间,让她把生气这回事都忘了,只看到他玉色的衣袍在微风里飘,看到他身后皎月和连天的灯河……
如瑾默默转了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这样出色的人,是和她在一起的。
隔扇之外的走廊里突然有喧哗声。
今日上元灯会,地理位置极佳的明溪楼人满为患,的确是比平日嘈杂许多,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吵闹,隔着厚厚的门都听到外头的动静了。如瑾一众所在的隔间在走廊尽头,最靠里,却也听到刺耳的叫骂,可见外头有多激烈。
正要骰子开赌的祝氏等人愕然停手,“谁在吵架,在这里闹……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明溪楼的客人非富即贵,可不是一般市井酒楼能比的,吵着客人们,说不定哪个隔间就会突然钻出有势力的勋贵或是朝中堂官的亲眷,将闹事者好好收拾一顿。这不,这隔间里还有皇子呢。
“没地方?没地方也得给咱腾出一个地方来!就这间了!把里头人撵走!”吵嚷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清嚷的是什么。
长平王目光微微一沉,至明已经走出去了。
很快,门外的吵嚷和伙计劝阻的声音齐齐灭了下去,只有扑扑几声闷响,然后就是至明若无其事的回返。祝氏嗤笑一声,招呼伙伴们继续押大小,仿佛一些都没发生过。
长平王不悦:“满楼的伙计打手都是摆设,竟让人一直闯进这里?”
至明躬身:“已经通知唐头领了。”
这里虽是私产,但出面打理的并非王府中人,他们自然不能亲自跑出去教训底下人,因为未必有人认识他们。至于外头的仆役护卫,只要闹事的没威胁到主子安危,肯定也不会轻易出手。
长平王没再说话,但明显是不高兴了。如瑾道:“一点小事,你生什么气?”她叫他过去,给他剥果子吃。长平王脸色缓和了一些,渐渐又说笑起来。
大概一刻钟之后,进来了送食水的酒楼使女,将盘中吃食都放下摆好她并没立刻走,而是低声禀报起来:“唐头领说此时不便,改日他亲自和您赔罪去。现下让奴婢转告,已经命人将闹事的处理掉了,是几个纨绔子弟而已,请您不要生气,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等疏忽。”
长平王盯了使女一眼,“方才没见过你。”
使女忙道:“奴婢是唐头领那边的,为了传话才扮作这里的使女进来,免得惹人生疑。”
至明也说:“奴才认识她,以前在唐允跟前见过。”
长平王这才点点头,说:“告诉你主子,要处理的不是纨绔,是能让纨绔闯到这里的掌柜和伙计。明溪楼是什么地方,让闹事的直闯包间,说出去简直是笑话!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何况,为何偏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