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余生的勇士还在暴风要塞享受人们的欢呼,等待属于他们的盛大庆功晚宴。赵从容向陈老打了个招呼,随后雇了辆马车,怀抱婴儿一路南下。
晚宴什么的,他最不喜欢了。更何况晚宴的主角还是他自己。更何况他还带着个小婴孩。
沿路走来,遇见许多北归的平民。他们都是在这场战争中离乡背井,举家往南方逃难的人。现在,战争结束了,他们又纷纷向北迁移,回归故乡。只是与逃难时候的惊惶不同,回家的路上,处处是欢声笑语。男人大声高谈阔论,女人哼着好听的歌谣,小孩子们互相追着跑着,嬉戏玩闹。
所有的这一切,只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赢了。他们赢得了这场战争,赢得了生存的权力。
赵从容从马车里掀起窗帘的一角,一个无邪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叔叔,不用再逃啦。我们打赢了。你看,阿里老爹都带着我们回家了。”。
说完还欢快地比了个剪刀手。
赵从容温和地笑了笑,也没有解释,只是谢过这可爱的小女孩。直到她蹦蹦跳跳离开以后,才平静地放下窗帘。
只此一个笑脸,已经胜过任何庆功盛宴。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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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向南,向南,数十天后路上已经没了北归的难民。而马车却不曾停歇,还在继续南下。
小婴儿李应飞已经足月。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
那个让他无比忌惮,又深深痛恶的男人,一直就守在他的身边。
他不敢再灵魂离体,当初那如霹雳雷霆般的一瞥,还深深印在他脑海里。他只得老老实实让灵魂困顿在身体里,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更大的问题是,灵魂是躲起来了,可身体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人,不知道正常的婴儿在这个时期该有着怎么样的表现。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睁开眼,甚至于什么时候该排泄排泄……
这些李应飞通通不知道。
因此他一动也不敢动,深怕自己哪里一不小心就露出马脚,引来对方的怀疑。于是除了刚出生那一刻的身不由己,他就再没有哭过,也没有笑过。他一直闭着眼,从来没睁开过,反正不睁眼他也能透过灵魂看得一清二楚。
唯独下半身时不时胀满后的本能不好控制。无论他怎么竭尽全力,哪怕憋到脸红耳赤,最后通通都无济于事。要么前面哗啦啦,要么后面噼里啪啦。
丢死人了……
一天总有那么几次,满满都是羞耻感。
这样连续忍了几十天之后,李应飞渐渐开始感到不舒服。
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哪怕闭着眼,都能感到那沉甸甸的重量。他觉得他的头好烫,像是有一团火在额头上燃烧,烧得他昏昏沉沉,意识也开始变得迷糊。
然而他越是迷糊,越是害怕在迷糊中暴露,就越是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不肯彻底昏迷。
终于,把自己憋出了病来。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从生下来就一直精神高度紧张,不敢动也不敢睡,连随心所欲地拉屎撒尿也不敢,不憋出病来才怪!
赵从容看着怀中脸色青白的婴儿,心中又是慌乱又是自责。自己在第一时间离开暴风要塞,连专门为自己等人准备的庆功宴都没有参加,就是害怕节外生枝,害得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早夭。而一路上他也自认照顾得足够仔细了,起码他能想到的都做了。
挡风遮雨的马车,充足的食物,形形色色的尿布,甚至连各种类型的玩具他都有准备。
然而他还是病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病着。
谁见过生下来就一动不动,不哭也不笑,直到满月还没有睁开眼,连眼皮都不动一下的婴儿?
他答应过孩子的母亲,要照顾好他,将他抚养长大。纵横大陆数十载,他赵从容承诺下来的话,什么时候失信过?
算了算,宗门已经近在眼前。他全力飞行的话,只要半天多一点的时间就能赶到。届时,门内有医术精湛的长老,有丰富的药物资源,不愁治不好这小家伙的病。
唯一所虑的,是小婴儿能不能承受那么剧烈的高速飞行。
毕竟,他母亲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怀中婴儿的身体越来越烫,眼看已经烧迷糊了,小嘴砸吧砸吧,不知道是在梦里吃着什么,还是呢喃着想开口说话。
赵从容轻叹一口气,双手捧起他的小脸,拇指抹去他额头上的汗,盯着他颤动的眼睑,一字一句说道:“加油小子,要像你母亲一样勇敢。”
每从口中吐出一个字,赵从容身上的气势便攀升一分。当一句话十五个字说完以后,整个车厢轰的一声炸裂。
只见他大手一伸,旁边毛毯自动飞到他手里,顺势将李应飞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拔地而起,笔直窜向天空。
强大无匹的气息附着在毛毯上,在小婴儿周围形成了一圈又一圈严密的防护罩,隔绝了近乎全部的罡风。
赵从容御风疾行,越过高山,穿过白云。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拖影,宛若一条白色的游龙。
不到半天时间,一座剑山已横亘在眼前。
那山其实明明青翠葱郁,只不过笔挺挺地直插天际,远远看去,就宛如一柄巨剑,直插云霄。
以赵从容飞行的高度,竟然也被阻挡在山腰之下,抬头仰望,山峰穿破云层,目所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