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并不很长,基本都是语录体,每一节都能用来写成一整篇的议论文。所以被后世门徒称为“微言大义”倒也没什么不合适。问题是这洋洋洒洒的内容太多,若是想全部记住,而且对每一段话都有自己的观点已经是很难的事情。更别说立刻被要求说出有针对性的内容。
任启莹要求“孙兄”说出《论语》里面到底哪句话说女性不能上街,不能工作。登时就把“孙兄”难住了。可方才他的话说的极满,又被任启莹死死钉住这个“圣人”是指的孔丘。现在左思右想竟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朱兄”一瞅事情不对头,若是被任启莹这个年轻女子给当众考住,后面黑压压占了一片女人。这事情传出去之后,桐城夜话的脸还往哪里搁。也不管说完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朱兄”硬着脖子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哦?想起这句了?”任启莹冷笑道,“八佾,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后面那句是什么?”
“朱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后面那句是“女弗能救与?”这个“女”是通假字,通“汝”。
没等“朱兄”想出反对的话,就听任启莹继续冷笑着说道:“《论语》十八个女字,十七个通汝,怎么就这一句孔丘用的是女字的本意。这位先生你只怕是自比阳货或者孔子的弟子吧?”
这话可太狠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篇出自《论语阳货》,阳货是标准的乱臣贼子,如果是女通汝,那就是孔子大骂阳货的话。即便是孔子对学生说的,那也是老夫子痛骂学生不上进。绝对谈不上什么赞扬。
“孙兄”与“朱兄”脸都快绿了。他们从没有和女人谈论论语的经历,更别说与懂论语的女子谈论语的经历。被这么一番抨击,两人却找不出应对的话来。
任启莹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她继续冷笑道:“我本以为你们会提及《泰伯》,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不过就算你们提及这话,那位妇人也是武王的大臣,你们几个酸儒连官都没当过。若是你们在周武王的时代,那位当了周武王大臣的妇人出行,你们路上碰见得磕头跪拜。跪拜的不好,轻则打板子,重则杀头。和这位妇人一比,你们就是草芥而已。”
“孙兄”与“朱兄”此时的脸已经不是发绿,而是一阵红一阵白,若是男人谈论《论语》,自然不会如此为女人说话。而且男人们谈论《论语》的时候哪里有女人插话的地方。可任启莹一来是女人,二来又如周武王的那位妇人大臣一样,是当下安庆市的地方长官。论权势,任启莹高高在上的凌驾于桐城夜话这些文人之上,在任启莹展示出足够学问的时候,两人根本无力抵抗。儒家的传统就是上下有别,地位身份上的差距,意味着任启莹天然就要比两人更尊贵。
但是此时若是屈服,那意味着桐城夜话的全面失败。人民党到现在为止是不用旧文人的。即便有投奔人民党而得到使用的,不过是严复、冯煦,这两人能力之强,名声之大,根本不是安庆这地方一群读书人敢自比的。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名望,当下再被一个女子驳倒,以后那是真的不用再在安庆文人中混了。
可想来想去,完全没有办法短时间内驳倒任启莹,情急之下“孙兄”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说道,“周文王手下有妇人为官,那是以前。当下我们却不能食古不化。”
“食古不化?”任启莹忍不哈大笑起来,“也亏你有脸能说出这等话来。你方才还说解放妇女是违背圣人教诲,让女人抛头露面,败坏风气。这怎么当下就说起女人当官是食古不化起来。你又说孔丘反对妇女解放,我让你说出孔丘在哪里说过这话,你又说不出。你这是到底要说什么呢?”
“孙兄”和“朱兄”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倒是孙兄反应机敏,他突然冷笑一声,转手重重把院门给关上,仿佛给任启莹吃了闭门羹一样。这番话里面都是引用的《论语》里面的内容,任启莹身后的女性们到没听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知道任启莹已经占了上风,却见姓孙的如此嚣张,立刻有人叫嚷起来,“你们有理说理,这摔门是给谁看的?”
任启莹心中也是大怒,旧文人相争就算是最后理屈词穷,好歹也会说几句场面话,这么硬生生的摔门,哪里还有点旧文人的模样。但任启莹毕竟是市长,也不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就怄气。转回头,任启莹对背后怒火中烧的女性们喊道:“诸位女同胞们,妇女解放运动不可阻挡。不管谁要站在妇女运动的前头,试图阻止妇女运动。就是鸡蛋碰石头,一定会粉身碎骨。所以大家要有信心。妇女运动的规矩就是劳动面前人人平等。只要大家守住这个规矩,我们人民党一定会给广大妇女们撑腰,让你们能够靠自己养活自己。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气。”
见到任启莹坚定的表情,听着她有力的声音,妇女们一起鼓起掌来。战前前排的女性纷纷上前与任启莹握手。任启莹也大大方方的与每一个女性握手,不管这手掌是粗糙或者细腻,任启莹对待每一个女性的态度都完全一视同仁的热情。
1913年4月15日,人民党的《安庆日报》正式开始了宣传,报纸秉持了党中央的指示,并不以“苦大仇深”追忆过去女性的悲惨为主。而是面向未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