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宁十六岁加入自由派,十七岁就开始鼓山革命实践,如今功成身退,已经四十二岁,到了被人喊叔叔的年纪,说好听点应该叫正值壮年。他本应该继续作为领袖带领民联体向大同社会发展,却偏偏十分有个性地激流勇退。
他当然是很有想法,自觉已经把这个一团糟的世界改变了模样,功成身退归隐田园就是最好的选择。实在是因为边宁并不愿意多和人打交道,他是那种社交技巧极好,社交能力极高,但社交兴趣极低的人。
说回最初,边宁只是觉得毕业之后工作难找,所以才一狠心决定把公司先开除了,他这一搞就是二十多年,原本城里白领,现在乡下种田,生活质量说不定还降了许多呢。
他自己乐意呀。
资本主义压迫的背景去掉之后,每个人的劳动不再被异化,边宁现在的确是一个种地佬,但全天下再没有比种地佬更高级别的人物了。以前他常听资本笑话,某地方的人民虽然一无所有,但他们得到了自由。现在这个笑话还成真了。不过还得稍改一改:虽然一无所有,但却是全天下的主人。
中洲在五年革命战争里受到的直接间接影响损失最大,不过重建也是最快的,毕竟第一世界的底子还在,尤其一些原发达城市的改造尤为快速。除了团结人民的集中制道路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劳动力。
民联体在战争期间和战后建立的大量劳动改造基地,关押的犯人多为联邦匪军俘虏、资产者及其子女、投机分子等,少部分为违法犯罪人员、旧联邦监狱犯人等。这些劳改犯的工作强度大,工作环境高压,并且没有薪酬,这是鼓山时代就定下来的政策,如今依旧沿用,并且毫无疑问的是,在第二、第三世界的许多劳改基地里,犯人遭受了非人道的虐待和极限的强制劳动,这种情况就算在中洲也不算罕见。
要维持民联体政权的存在,那么劳动改造是势必要进行的。真正厉害点的犯人当初战争时期就被黑旗军一并杀掉了,留下的那些要么是运气好躲到战争结束,要么是见风使舵,提前投降的。
应该说,民联体的监狱体系其实就是劳改营,犯人需要种田、采矿、铺设铁路等,并且是没有义体可用,对身体的压榨是明显的。
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是一起的,现阶段除了无期外没有固定刑期,犯人能通过政审考核就有资格被准假释,可以放回社会上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期间没有再次犯罪且积极融入群众,那么在当地人民社群委员会的投票同意下可以重新获得民联体公民身份。
基本方案就是这个,还是在鼓山时代提出来的,真正普及开来的时候肯定会有些水土不服,相关司法程序只能一点点改进。
当初鼓山人民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自己的一份生产资料,算是很接近乌派设想里的大同社会,但民联体如今最紧要的工作却不是测算、分配全球的生产资料,而是先把落后地区的生产力发展起来,也就是走集体道路,建设公共工程,走城市化,发展现代化。这些边宁在自己的几次会议发言上都是强调过的。
现在他退休才四个月不到,马上第三世界又有乱子。西洲自古是边鄙蛮夷之地,部族冲突问题是一直没有解决的,倒是很有些自命受了“王化”的独裁分子,大搞封建那一套,帮着中洲来的寡头们压迫同胞,乱子和乐子一直很足,否则也不会成自由派聚集之陆。如今那边连现代化都没搞好,又有些奇材开始坐火箭跨入大同社会了,其实就是把原始部族那一套拎出来,的确是人人都有生产资料了,每人分一块田,分一台手扶拖拉机,分一点种子,开始搞人民农业社群。
如果只是一个试点到还勉强说得过去,结果当地民联体官员一看,哟呵,真的有这么神奇吗?于是临近的几个县市都开始模仿,一时间农业社遍地开花,结果根本没人种地,种子丢在地里都烂完了。
边宁听到这个消息肺都气炸,不过还忍着没说什么。人民派中央很快下达指示文件,要求取消落后地区的一切违背生产力发展规律的生产制度,但往后的乱子只会越来越多,绝不会越来越少。
前领袖边宁现在基本是属于不问世事的隐士类物种,互联网倒还照常上,就是从来不发言,也没搞什么社交账号。他本人待在鼓山,那地方不让普通群众接近,但总有许多好奇的民众要来看看这位退休老干部。
边宁对社交是消极的,更愿意花时间看看书。但不见人又不是事,他也怕自己脱离群众,于是就把下午一点到五点的时间腾出来用来会客,用他的义体,在大都有他的一个宿舍,每天到点了就有一堆游客来参观领袖。这也算民联体优良传统,义体办公这方面拿捏地很到位,连领袖都是不以真面貌示人,就算这样,他和大家聊天也非常开心。
对边宁来说,控制着义体在全球各地视察也是一项重要工作,谁叫他到现在还困居鼓山脱不开身呢。
鼓山秘境依旧没有消失——官方称这东西是自然现象,学者们研究至今都还不知道秘境的来历,不保证未来还能相安无事,于是民联体主张是把鼓山人迁走,留下这样一座建设十年的现代化城市,却是密契战争委员会的驻地了,各处都显得非常冷清。边宁当然得留在城里,他在郊区又搭了一间屋子,周边的土地因为原住民迁走,本来是荒废了,他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