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五六日,长安来的使臣抵达雅隆。5
那天禄东赞走时,雪雁一再嘱托:“让杨恺只身一人来见。”
朵儿自个儿纳闷了许久,雪雁为何不肯回逻些见杨恺呢?杨恺不是杨政道大人的弟弟吗?杨政道可是爱了雪雁一辈子的。他的一辈了都给了她。
待禄东赞离去后,朵儿曾私下问起,雪雁却说不愿面对杨恺,就怕他会问起自已的兄长。他兄长辞世,雪雁对他自然心存愧疚。
杨恺在禄东赞的陪同下抵达雅隆,一个仆从也未带。
朵儿瞅着一身墨青色长袍,系玉片同色腰带,儒雅中透着干练,官拜礼部尚书的杨恺,竟有几分杨政道年青时的影子。
心里不禁叹道,他长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她一同嬉闹玩乐的小子。雪雁姐姐看见长得与杨政道有几分相似的杨恺,又该伤感了。
恺在踏下马车的那一刻起,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目之所及处,只见一座庄园农家式的竹棚子{在他眼里萨姆宫只能算是竹棚子},扎在半山腰的平地上,门也是竹子捆绑而就的,还是随手一推便开的那种,连锁也没有。
唯一的城墙{如果算得上城墙的话}是竹子及各种荆刺植物混搭在一的樊篱,也就半人高。门前还有一条吓人的大狗在汪汪叫个不停,似乎随时会扑向他这个不速之客。在长安,这恐怕连一般农舍也胜之数倍。
他简直不敢想象公主在吐蕃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按大唐的礼仪行礼,跪倒后头抵地,久久不肯起来。
雪雁见此,惊道:“杨使为何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杨恺纹丝未动,保持着头抵地的姿势,用沉痛的声调回道:“臣有罪,臣来迟,让公主殿下受苦了!臣该死!”
她更惊诧:“杨使何出此言?”杨恺抬起头来,道:“公主,您这二十多年就这样过来的么?”那一瞬,他眼有泪光闪烁。
雪雁顿时明了他的心思,忙扶其起来,指着眼前一片绿野,莞尔一笑:“杨使请看,这都是我亲手所种,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
杨恺失声道:“公主,您。。。。。。”雪雁打断他,道:“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
到屋里坐定,禄东赞为了避嫌,找个借口出去了。5她才轻声问道:“恺儿,先生身体安健否?”
杨恺颇为神伤:“有负公主挂念,家父早在八年前便辞世了。终前一直悔恨难当,悔当年没让哥哥早早迎您过门,以至......”
她点点头,忆及当年往事,也伤痛难抑:“这都是命,怪不得旁人的,先生对我恩重,一手教导我成人,却末能侍奉在侧,文成有愧啊!”
逗停片刻,她又问:“那我的母亲大人可有家书托你带来?”
“夫人在公主出嫁的第二年就一病不起,没多久便也走了。临终前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们啊!”
朵儿在旁听着,想起王妃张氏平日里视她如已出,打小让她跟从雪雁一起上学堂,一起学琴棋书画,她名为雪雁侍女,夫人却从不拿她当奴婢看待。
不觉心中悲痛,偷偷垂泪。雪雁也止不住泪水簌簌而落。她是李家唯一的女儿,是母亲的掌上明珠,母亲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她离了她,母亲怎活得下去呢?
半响,她哽咽着说:“罢了,罢了,已然这样,也是命中早定。不能侍奉双亲终老,是为不孝,却也无奈。”
杨恺道:“公主节哀,得公主如此挂念,两老在天之灵也告慰了。”
她想起杨恺此行的目的,一针见血问道:“高宗皇帝命你接我回大唐意欲何为?”
杨恺面露难色,道:“臣难测君心,不过奉旨来接而已。”
她看着礼数周全,小心应答的杨恺,知道他心存忌惮,一别二十多年,无论曾多么亲厚,许多东西也早已白云苍狗。
心里长叹一声后,道:“恺儿莫要忌惮我,我是你的雪雁姐姐啊。难道你忘了吗?皇帝心纵然难测,可国内形势你应该也是略知一二吧?”
杨恺一听她此言,目光便往屋内探视一周,确定没有外人之后,才压低声说:“不瞒殿下,松赞干布赞普去世多年,吐蕃国君年幼,大权旁落,实权都掌握在一些有野心的大臣手里,虽有禄东赞主持大局,但他是日渐老去,恐是有心无力了。这几年,我们两国的矛盾时而有之。其他的便不好多言,殿下莫怪。”
她点头,表示赞同。
她深知,这几年禄东赞年迈,手中的权力渐渐旁在他小儿子钦陵手里。钦陵与禄东赞不同,禄东赞敦厚谦和,对外总主和不主战。而钦陵年少气盛刚恢自用,建功心切,有忠心更有野心。恐怕日子久了,还真不会甘心臣服大唐。
但双方一旦交恶,吐番无疑是以卵击石。这也是她担忧多年的事。她静默思索一会,问:“高宗皇帝是怕两国若起战事会祸及于我吗?”
杨恺点头:“您是太宗皇帝指来的邦交大使,在名分上也算是当今圣上的皇姐,皇上肯定得顾及这一层关系,护您周全,不想他日身后落下骂名。再来,姐姐您下并无子嗣,陛下也怕您一个人在这边孤苦无依。”
杨恺前面说对了,当今圣上接她归唐只因不想落下不孝的骂名罢了,哪朝皇帝不看重脸面声誉的?做皇帝的哪有空闲心思去顾及一个和亲远嫁的女子的孤苦呢?后面的话却是杨恺的肺腑之言。
想至此心中便有了计较,笑笑道:“我在雅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