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缓步走过谢柏年,看见那被擒住的人群中,一人拉了拉风帽,用帽檐低低地遮住了自己脖颈的北阴火煞。那人正是白珞之前上信都时遇见的那个带着自己母亲奔赴信都的玄月圣殿青年。他将风帽扯下,也将自己身旁人的披风拢了拢。
那青年身旁的人,身形佝偻骨瘦如柴,宽大的黑色风袍松松散散地搭在身上,看上去是那青年病入膏肓的母亲无疑。在这青年周围,还有众多与他或他母亲年纪相仿的人,几乎站满了整座大殿。
白珞目光扫过这些人淡道:“放了吧。”
“啊?”谢柏年大惊:“放了?”
白珞未再说话,只是默默走进了帐子。
“三娘把酒给神君送进来好伐?”帐外吴三娘的窈窕身影影影绰绰映在大帐之上。
“进来吧。”白珞淡道。
吴三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帘子外显露出黑色衣袍的一角。白珞轻轻皱了皱眉。
吴三娘走进帐来,白珞已经脱下了衣袍,月白色的长跑半搭在身上,露出被血染透的白色中衣。吴三娘惊道:“神君怎么伤得这么重?”
帐外宗烨听见吴三娘的惊呼微微动了动,却终究不敢走进去,只能默默地站在帐外。
吴三娘将酒倒在干净的布上为白珞清理着伤口:“神君忍着点。”
“无妨。”白珞垂下眼睫,从大帐的缝隙下看着宗烨黑色的皂靴。
吴三娘动作轻柔地用酒擦过白珞后背的伤口。她似怕弄疼了白珞似的,动作极轻。白珞轻轻一笑:“三娘不必如此小心。”随后拿着手中的酒对着自己后背淋了下去。烈酒顺着玉白的背脊滑落,裹着残留在背上的血迹一同落在地上。
待得后背的酒干了,白珞便将衣衫重新穿上。她再用了些酒浇在自己的月白衣袍上,那用水精魄做的衣衫顿时又变得崭新。
吴三娘拿起月白衣袍披在白珞身上:“三娘今日才知,选来神仙受伤与人没有什么两样。”
白珞想起自己在魔族幻境失了灵力时的样子笑道:“三娘不必担心,没有你想的那么疼。”
“可还是终究会受伤的呀。”吴三娘低低一笑:“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同。”
白珞抬头看着吴三娘,不明吴三娘为何特别在意这件事。吴三娘斜斜扫了眼那印在帐上笔直如松的人影:“不管是人、是神、是魔,都没有什么不同,都会受伤的。所以他也是豁了命去救你的。”
白珞轻轻蹙了蹙眉:“三娘,你可信他?”
吴三娘摇了摇头:“三娘看不透那个人。但三娘不瞎,他能为神君你豁出性命去却是真的。还有我们这些人,他也未曾害过。”
白珞轻轻一笑:“何止是你看不透,我也看不透。”
吴三娘欲言又止地看着白珞,终究是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白珞杀伐果断,曾说“不问疑罪之人,只杀有罪之人”,到了宗烨这里却似乎不成立了。越是关心便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不敢接近,越是看不透。这一点恐怕只能由白珞自己参透了。
吴三娘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正好对上宗烨焦急的目光。宗烨焦急道:“如何?”
吴三娘撇了撇嘴道:“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看一眼好伐?”
宗烨慌乱地躲开吴三娘的视线,踟躇半晌还是转身离开了大帐。
吴三娘嗤道:“胆子小的哟。有胆子闯昆仑,就没胆子进帐子。”
入夜,信都大捷犒劳三军。帐外篝火燃起,一片欢腾。唯有白珞与宗烨的帐子里燃着烛灯。白珞在帐中独自一人饮着酒。宗烨却在帐中行经走脉。
自离开魔界,没有了曼陀罗华泉养着,宗烨的寒症总是还会时不时的发作。
忽然宗烨的帐帘轻轻的地动了动,一阵微风吹拂自帐外吹来将宗烨的墨发轻轻扬了扬。宗烨还未睁开眼便下意识地拿起了红莲残月刀。他手臂刚刚抬了一下,却被又被顺势压下,凛冽的寒气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
宗烨整个人被白珞扑倒在地,脖颈上架着一柄白珞不知从哪顺手拿来的匕首。
白珞绀碧色的瞳孔冷冷看着宗烨,说话时酒气便往宗烨的脖颈里钻:“你不知道诛仙草之毒用酒也可以解的吧?”
白珞手里的刀刃冰凉地紧贴在宗烨的皮肤上。宗烨静静看着白珞:“若是要杀我,为何在昆仑不动手。”
白珞眼眸中腾起一股怒火:“之前在昆仑我没有杀你的理由,现在却有了。”白珞看着宗烨一字一句地逼问道:“你与妘烟离做了什么交易?”
在元玉竹等人看来,信都是一场胜仗。但在白珞看来,信都更像是一场交易。看那些被谢柏年擒住的人,不过都是些灵力不济的人。
妘彤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她若想要守住信都怎么会只留下这些老弱病残再次?说到底妘彤拿下昆仑,失掉一个信都又算什么?
在昆仑五城十二楼中,每一个鬼面银羽卫就算不是人人都是高手,灵力也算是中上,即便是没有诛仙草,也有实力对付一个普通天将,擒住一个散仙。而留在信都的人连炮灰都算不上,倒像是被弃掉的祭品。
思及此处,白珞心里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能与妘彤做交易的是谁?能有时间布置这一切的又是谁?
除了宗烨还能有谁?
“交易?”宗烨心中蓦地一痛。原来这一切在白珞眼中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平静地看着白珞:“既是我与陵光神君的交易,我又怎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