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娘化了鬼回来找王木匠和村长索命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大家对之前这三人的关系多少也有些耳闻,一时议论纷纷,有怕的、有笑的,还有不信邪的。村长娘子一夜白了头,又请了神婆来家里做法事,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今年第几次做法事了。
冷凝霜很惊奇,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她能省下那十贯钱,对她是个好消息。
李月兰经过调养,下红终于止住,虽然尚且虚弱,却也能下炕照料冷阿牛。于是冷凝霜开始为离开做准备。
秋末的山里,饥饿的野兽逐渐增多。冷凝霜清晨上山,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胜利打回一头小野鹿。
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打到活物,主要是那头小鹿离了娘惊慌失措,被她钻了空子。拖着猎物美滋滋地下山,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冷一蹦蹦跳跳地过来,看见她欢喜地叫了一声“姑姑”,撒欢蟹似的奔过来。他娘现在能起炕了,这孩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顽皮。
“姑姑你打了一头鹿!”冷一跑近才看见,兴奋地惊呼,“真了不起!”
“你又上哪儿去了?”冷凝霜笑问。
“东喜他哥回来了,带了好些媳物,我去瞧,这是大河哥送我的。”他将手里的波浪鼓摇得喀拉喀拉响,笑嘻嘻地说,“姑姑,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大河哥一样,去镇上赚大钱,吃好吃的,让爹娘和你都过上好日子。”
“挺有志气嘛!”孝子的理想有时也挺可爱的。
姑侄俩慢悠悠地往家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吉祥嫂笑得满脸是褶,打西边过来,迎上前:
“妞子回来啦,哟,这怎么有头鹿?”
“山上打的。”
“啧啧,妞子这本事越来越大了。”
冷凝霜让冷一把鹿拖进院,对吉祥嫂笑道:
“听说大河回来了,一路不好走吧。”
“可不是,这鹿鸣山的路真难走,他也是跟姜家村的人搭伴回来的。”吉祥嫂笑眯眯的,忽然上前扯住她的衣角,神秘兮兮地道,“妞子,我家大河这次回来,想替他东家迅个丫鬟,本来想让他妹子我家小四去,可小四没那福气。从前你哥跟东喜他爹提过这事,单卖身价就三两银子。我们过几日就要搬镇上去,我合计你跟你哥嫂那样,定然不乐意卖身银子给你哥拿着。你若乐意,到时候跟了我们去,得的卖身银子全都自己收着,岂不更好?”
冷凝霜没想到冷阿牛曾存了想把她卖去当丫鬟的念头,心中冷笑几声。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吉祥嫂一番,不是她多疑,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吉祥嫂宁可瞒着她哥嫂,也要偷送她去镇上,还让她赚卖身银子,费这么大劲,图的是啥啊?
她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啥也不图的地步。
吉祥嫂见她不作声,以为她心里胆怯,舌灿如花地游说:“傻丫头,你别怕,虽说是当丫鬟伺候人,可那也比在这穷沟沟里受苦挨饿强。那宅门大户里的丫鬟,全都绫罗绸缎,穿金戴银。若是被老爷看上,挣个姨娘,你别臊,那可是又尊贵又体面的!”
冷凝霜摸摸鼻子,总觉得今儿吉祥嫂好像改行当马泊六了:“嫂子也知道,我哥嫂的身子都不好。阿一还小,就算这个家穷,我也得留下来,不然家里没人照应。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亲眼看阿一长大,所以……”
明显是托词,吉祥嫂被拒绝,脸色登时不好看起来。就在这时,白东川背着药箱姗姗而来,冷凝霜忙迎上去。吉祥嫂脸色一变,也慌忙赔了笑脸,和白东川打了个招呼,转身溜溜地走了。
白东川见状,皱皱眉:“听说吉祥嫂这两天,四处游说村里的姑娘卖身为婢。”
“是吗?”
“一个地主家,哪可能养那么多丫鬟,我看那小子八成充起了人口贩子,最后还不定被卖哪儿去呢。你别信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当丫鬟没什么好,被主子打死是常事,还不如本本分分地过活。”
冷凝霜见他说得郑重,便点点头。
把猎回来的小鹿收拾好了,冷凝霜打算给白东川送去些,以感谢他长久以来的帮助。李月兰知道后又是一顿连叨带骂,也不想想她病着时,是谁天天来给她看诊。
冷凝霜不理她,把肉送去白家,白兔却说,刚刚吉祥嫂匆匆忙忙来找白郎中,说她家大河病了。
冷凝霜微怔,也没放在心上,甩开他的纠缠,径直回家去。还没踏进院门,就看见冷一从西边摇椅晃地走过来。她敏感地察觉这孩子有点不对,脸通红,还有些发喘,走路也不稳。
“阿一,你是不是哪儿难受?”她皱眉问。
“头痛,嗓子疼。”
冷凝霜伸手一摸他的头,竟热得炙手,吓了一跳:
“这是发烧了,快进屋。嫂子,阿一发烧了!”
李月兰一听,火急火燎地从屋里冲出来,拽着儿子往他额头上一摸,唬了一跳:“这么热!我说早上出门咋晕头晕脑的!”拉着他就往屋里跑。
“我去找白郎中。”
“不用,打盆水擦擦就成。”草药再便宜也要钱,村里人仗着身体强壮,这些小病一般都会用些土法等着自愈。
冷凝霜也没坚持,感冒发烧也不算大病,兑了盆温水进屋。李月兰拧了毛巾先给冷一擦了前额,又解开衣领,想帮他擦脖子。哪知衣领刚解开,就看见孩子从脖子到前胸,长了一大片充血性针尖大小的丘疹。冷凝霜顿时头皮一麻:
“天,这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