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袭来,为入秋之后的夜晚更增添了几分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辰。
冷风萧索。
今晚轮到云蔷和冷飒值夜,云蔷打发了做粗活的宫人们离去,问明了今晚御林军谁当值,这才看小万子他们关好宫门,命他们都回去睡觉。
做完这一切,回到作为值守地的偏殿,却发现冷飒不在。她满腹疑惑地出去找,找了一大圈,最后却在无极宫东边一座荷塘前发现了冷飒的背影。
冷飒正站在荷塘边上,望着卧在荷塘里睡觉的一只黑色大鸟发呆。
云蔷认得这只黑鸟,这只黑鸟是娘娘入主无极宫后没多久,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在这处水塘里安家的。
冷飒很喜欢,说这种鸟叫做莲鹕,是一种会在秋天时从北方迁徙到南方的鸟类,最喜欢吃鱼,喜欢生活在水里,因为头上有莲花形的头冠,嘴巴像鹈鹕,因此叫做莲鹕。数量稀少,很罕见。
冷凝霜默许了这只莲鹕的存在,冷飒很欢喜,为它取名叫“阿嘟”。
“你怎么站在这儿?”云蔷走过去问冷飒。
“阿嘟又回来了。”冷飒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水里打盹的阿嘟,喃喃地说。
“是啊,已经是秋天了呢!”云蔷的唇角微勾,望着比夏季更为猛烈的风拂过树梢,发出森然的沙沙声,轻声感叹道。
冷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拉紧领口,一双葡萄似的眸子扫了一眼夜雾迷离的天空,低声说:
“风开始凉了呢。”
顿了顿,转身,往偏殿走去。
云蔷默默地跟上她,两人回到离寝殿不远一处偏殿内的小耳房里。
冷凝霜向来不用人守门,晚上值夜的人都会呆在这间耳房里。耳房里有一只金铃,众人都是等铃声听吩咐。
这绝对是上夜宫人们大大的福利,想当初许多宫女太监都要在寒冬腊月里守在冰冷的寝宫门外烤火打盹。为此受寒生病者不计其数。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值守,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等下半夜,喝茶如厕都不愁,这是从前的宫人们压根就不敢想的事。
冷飒坐在柔软的榻上,托腮望着墙上那只明灿灿的金铃铛发呆。
云蔷用小风炉煮了一碗浓茶,坐下来,美滋滋地捧着喝。
冷飒沉默了半天,忽然轻声问:
“云蔷,你跟着皇后娘娘多久了?”
“多久了?”云蔷捧着茶碗,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回答,“从娘娘被立后之前的一年。娘娘做了七年皇后,应该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云蔷喃喃地说了句,顿了顿,轻轻一笑,“这么说我也跟了娘娘有七年呢,七年,就快要有十年了。娘娘她是我跟过时间最长的主子。”
“你以前究竟跟过几个主子啊?”云蔷好奇地问。
冷飒的身体不易被察觉地轻轻一颤,顿了顿,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笑道:
“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昌平大长公主了,剩下的全都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早就记不清了。”
云蔷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心想在宫里当宫女必是一项苦差事,每个人都有伤心事吧,因而也没有追问。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只能隐隐听到风吹过小风炉,摇曳着炉内火焰的声音。
“娘娘是个好主子。”云蔷忽然语气轻柔地开口,扬着眉梢,似自语般地徐声道。
“是啊。”云蔷用雪白的指尖顺着圆阔的茶碗边沿,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我伺候过那么多人,脾气坏的、阴毒的、温柔的、懦弱的,我都伺候过,也见过一些好主子,可那些人都没有娘娘带给我的那种感觉,让我感觉我不是娘娘的奴才,我是娘娘的人。”冷飒侧身坐着,轻轻地微笑道,顿了顿,说,“那种感觉其实很微妙的,我一直认为,我会永远呆在娘娘身边。”
“这就是娘娘给你挑了那么多门好亲事,你却一直拒绝,一直拖到快三十了还不嫁的理由?”云蔷扬眉,略带调侃地笑问。
冷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地道: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明明和我一般大!”
“我是穿着男装在兵营里长大的,你怎么能和我一样?!”云蔷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道。
“你以为你穿上男装呆过兵营就是男人了?!”冷飒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云蔷笑而不语,用圆润的指甲轻轻地敲击着瓷碗,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
窗外,刚劲的秋风吹过。
“若是能一直呆在娘娘身边就好了。”冷飒忽然说,推了一把额前的刘海,然而脱口而出的满腔复杂却被窗外的风声中掩盖住,没有被云蔷察觉。
云蔷只听到她这句没头没脑的希望,哧地笑了,道:
“怎么说得好像你明天就要嫁出去了似的!”
冷飒闻言,用白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顿了顿,问:
“对了,明儿开始皇上要去铸天台吗?”
“嗯。”云蔷点头回答,“西南干旱,一连三个月没有下雨了,庄稼眼看着快要收割,却全干在地里了,皇上明天要去铸天台求雨。”
“去几天?”
“最少也要七天,去之前还要斋戒净身呢。”
冷飒点点头儿,陷入沉思。
次日,白兔率领文武百官前往长安城南部玉泉山上的铸天台去求雨,为期八天。
冷凝霜打发走了他,皇宫里突然安静下来,让她一时间觉得空荡荡的。
就在这时,冷飒突然快步进来,低声通报道: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