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面一味托大让先,薛二顿时心下稍安,伸手接过好事赌客递上的乌木骰盅,而后从杨从循手中讨回那三粒骰子,序贯抬手,一粒接一粒地丢进骰盅。
只见薛二将骰盅底上口下斜持在手高高举起,以巧劲令先前骰子于骰盅中沿边急速兜转而不落,使出一招‘灵官举牌’,登时博得周围赌徒好一阵喝彩。
猛听薛二口中暴喝一声:“杀”,将手中骰盅扣在桌上,而后手提骰盅向上一启,赫然露出三粒骰子……向上那面两黑一红,双六一五。
十七点!!
按照事先两人的约定,薛二此刻赢面已占九成又九,足可谓胜券在握,直喜得后者一脸得色地将骰盅朝面前华服青年一推:“姓杨的,到你了。”
然而出乎薛二意料的是,对面那个杨大胆在接过骰盅后,并未投盅摇骰,反倒一脸稀奇地将自家右手伸进骰盅仔细摸索起来,一边摸一边自言自语道:“却是作怪,这盅口明明大敞特敞,可丢进去的骰子为啥掉不出来,难不成内壁上事先涂了鱼胶?”
此言一出,赌坊当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爆笑。
这个姓杨的连摇骰盅的巧劲都不识得,居然也敢与人对赌摇骰?!
这杨大胆是哪里来的短见村货,未免也太傻大胆了些吧?这不是明摆着送银子给人花么?
有所谓,赌不离千!
古往今来,专有一路出千使诈的小人,绞尽脑汁地在赌具上做手脚,好于赌局中骗人钱财。
不妨就以骰子为例。
那些出千者提前用利器在牛骨琢成的骰子上钻孔,待从孔中滴入一滴水银后再以厚蜡灌注封口。
等摇骰子之时,出千者将骰子所需点数那面朝上握于掌心,而后运起巧劲儿一甩,将事先灌注的水银甩到骰子的最下方。
要知道,看似细密无缝的牛胫骨内部实则密布无数细小的空腔。
水银一旦被甩入空腔,短时间内便难以流出。
这样一来,原本各面重量相差不多的骰子变得一面重一面轻,自然想掷出什么点数,便能掷出什么点数。
薛二手中这三粒牛骨骰子,便是灌过水银的千具,先前那一番夸张离奇的摇骰手法,更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目的是掩饰自己另一只手甩水银出千时的小动作。
只不过人非神明,总是难以达到真正随心所欲的境界。
薛二尽管已经使出看家的出千本领,到底百密一疏,将最后一粒骰子中的水银甩错了面,最后只摇出两个六、一个五来。
又笑了好一会儿,薛二才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瞧在你杨大胆一见面便送给俺二十两银子花用的情份上,若是真心想学这摇盅不掉骰子的手法儿,不妨直接跪下给咱磕两个响头,保不齐这一高兴就……”
这番话还未说完,就见对面的杨从循将骰盅扣在桌上轻轻一晃,而后掀开盖盅,露出下面总计十八个黑点朝上的三粒骰子。
只见杨从循朝着目瞪口呆的薛二咧嘴一笑道:“保不齐一高兴就怎地?不用俺们动手,你薛二自己脱个精光?”
说罢,杨从循抬起胳膊肘撞了撞身边已经看傻眼的‘食通天’:“愣着干啥?还不上去伺候着!”
被杨从循一撞,‘食通天’和几个手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登时嬉皮笑脸地一拥而上,将兀自一脸懵逼薛二摁到在地,压住了对方手脚四肢,不由分说得扯衣扒裤起来。
薛二自是不甘就范,然双拳难敌四手,只好躺在地上一个劲得大声咒骂:“姓杨的,你这是耍诈!摇骰子哪有只摇一下的?哎呦!”
地上的薛二刚开口骂了一句,就被急于表现的‘食通天’一个巴掌扇在脸上。
“废什么话?摇几下不是摇?大家伙眼珠都雪亮着,就问你薛二一嘴,俺家主人摇出的是十八点不是?怎就赢不得你那十七点?”
此言一出,登时就有几个平素在薛二手上输过银子的赌客一起跟着落井下石:“就是,你薛二平日总跟人吹嘘自个儿赌得直,怎么今儿个真输了银子反倒在地上打滚撒泼不肯认了……我呸!”
就在众人乱哄哄闹成一团之际,突然从外间屋传来一声嗳声嗲气的妩媚娇声:“哎呦呦,几位爷們,这是干啥啊?天寒地冻得满地打滚,就算不冷,它也埋汰不是?”
只见先前借口沐浴离去的京娘身披彩衣,裹在一阵脂粉香气里,款款来到杨从循面前,施施然俯身道个万福。
“这位公子万福,可否给奴家京娘个面子,饶了地上这个腌臜泼皮如何?回头真要是露出他身上那见不得人的脏东西,却叫奴家怎么再在这间房里呆呀?”
说话间,京娘故意又将身子往杨从循身边凑了一凑,看上去竟似要对人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然而就在京娘打算佯装脚下一滑,顺势倒在面前这位华服青年怀中之际,从其身侧突然射来两道寒冰也似的目光,直直地刺在京娘身上。
一时间,京娘竟生出一种自己倘再往前一步,便会被人用匕首在身上扎几个透明窟窿地错觉,顿时惊得前者两股战战,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就见杨从循面朝京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必这位姑娘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京娘了。想让咱饶了这个薛二倒也不难,却不知姑娘你愿不愿亲自下场,与咱博赛一番骰子?”
见杨从循主动叫阵,京娘略定了定神,便嫣然回笑道:“原来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