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东昌侯来了!”
晌午时分,随着内侍的通报,原本还在胡床上昏昏欲睡的陈顼一下就清醒过来,连忙吩咐内侍宣其入内晋见。
东昌侯即是毛喜。
陈顼即位后,毛喜封舍人,典掌军国机密,不久改任太子右卫率、右卫将军。因定策有功,又被封为东昌县侯。
去年北周军攻破江陵,随后又集大军于沌口与陈军对峙,迄今为止已有半年。
这半年来,双方虽未发生大的战役,但小战不断,初时陈国还略占上风,但随着信州(今重庆、川东、鄂西一带)水军来到沌口之后,陈国水军优势立即被拉平。
今年以来,两国水军在沌口接战数次,互有胜负,一时之间两军陷入了胶着。
但广州刺史欧阳纥作乱未平,陈国两线作战,压力倍增,内忧外患之下,陈顼不得不派毛喜出使周国求和。
今日正好是毛喜出使北周归来的日子。
毛喜进得殿来,还未落座,陈顼便急切地问道:“伯武,周国答不答应议和?”
“回陛下,宇文护答应议和。”毛喜脸色沉重,“但他要我国归还前年夺取的河东。”
河东郡原属梁国荆州,但梁国本就是周国傀儡,如今周国占了上风,哪有不让陈国归还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河东郡是在长江以南,周军占据河东之后,便可与江陵隔江形成犄角之势,进可攻掠江夏,退可依江陵而守,占尽了地利之便。
可这对陈国来说却是个极大的威胁。
但陈顼听了之后,却依然脸色平静:“除了归还河东之外,宇文护还有什么要求?”
毛喜脸色更加难看:“宇文老贼声称与我国交战近一年,糜耗钱粮万万,若要议和,还需赔偿钱帛五千万,粮食三百万石。”
“不可能!”
闻听此言,陈顼终于变了脸色,他咬牙切齿地道:“河东郡本非我所有,还给他不是不行,但若还要赔偿钱粮,那这和不议也罢!”
陈国撑不住两线开战,主要就是钱粮短缺,如今周国竟然趁机勒索如此巨量的钱粮,那这和议来又有何用?
况且,陈国现下要是真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粮,陈顼又何必这么急着议和?
“臣下所想也是如此,即便有这么多钱粮,也不可能拿出来赔偿议和,否则必定会引得朝野震动、民怨沸腾,陛下又登基未久……”
“朕明白伯武之顾虑。”
陈顼微微颌首,“既然议和不成,那就只有想办法再筹集钱粮。如今周军的粮草全靠巴信二州从大江输送,让黄仲昭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断了周军的粮路。”
毛喜摇头道:“周国派陆腾任江陵总管,黄都督自顾尚且不暇,哪儿抽得出手来断周军的粮路。”
陈顼焦躁地埋首踱了几步,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毛喜问道:“伯武,事关国家存亡,你可有良策消却此难?”
“自宇文老贼提出赔偿钱粮之后,下臣便一直苦思,如今有三策或可解此燃眉之急。”
一听毛喜竟然还有三条计策,陈顼顿时急道:“那还不说来朕听听?”
毛喜拱手道:“其一,联齐抗周。”
“如今周国势大,单独我国难以抗衡,但若与齐国联手,周军两线作战,当可缓解不少压力。”
陈顼皱眉道:“齐国如今也是乱成一团,恐怕彼等不肯与我国结盟。”
“齐国幼主登基,朝堂大事均由和士开与三贵决断,彼等贪财好色,若能以钱帛女子贿赂,彼等或许能促成此事。”
贿赂和士开等人所需钱帛也是不少,陈顼又有些迟疑。
一国之君为些许钱财为难到这种地步,说出去别人恐怕都不会相信,但实情便是如此。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连年用兵,再加陈国本就国库空虚,哪经得起如此消耗?
“陛下,下臣这些年来承蒙陛下赏赐,也积攒了不少钱帛,联齐之事,恳请陛下允臣一力操办。”
“伯武……”一听毛喜愿意拿出家财来为自己分忧,陈顼心里也是十分感动,他动情地说道:“伯武,你所做的一切朕都记在心里了!”
“这都是臣的本分,国家有难,臣身为国家大臣,自当慷慨解囊,助国家度过难关。”
陈顼长叹道:“要是朝中大臣都如伯武这般想就好了。”
一想起这事,陈顼便气得牙痒,国家穷困,但朝中大臣和那些世家豪族却是富得流油,但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却又不能拿他们如何。
“联齐可以一试,伯武再说说其余两条计策。”
毛喜沉吟道:“这第二条计策,便是挑动周国内乱!”
“这恐怕有些难吧?”能够挑动周国内乱,这是陈顼非常乐意看到的事情,但他觉得,此事成功的机率应该不大。
毛喜却道:“陛下只知宇文护权倾朝野,乃周国之柱石,却不知其在国内专横跋扈、粗暴傲慢,他的子侄个个贪婪,乱政害民,民愤极大。”
“宇文护连弑三帝拥宇文邕登基,继而独揽大权,以前周主年幼只能蛰伏忍耐,但如今既已年长,又怎会甘心做一个随时提心吊胆的短命皇帝?”
这个道理不难明白,换了任何一个皇帝,对于宇文护这种有弑帝前科的大臣,都巴不得一爪将他捏死。
只要他活着,就连皇帝都没有安全感。
陈顼连连点头问道:“宇文邕至今尚未发难,可见还没有一举将宇文护铲除的把握,伯武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