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平坦,不似过乡镇时候那样颠簸。
赵盈的确是有些累,闭上眼没多久就真的昏昏沉沉睡着了的,以至于挥春和书夏何时回到马车上来,她竟半点也没有察觉。
睁开眼那会儿睡眼惺忪,她揉了两把,人还有些迷糊。
挥春端了茶水给她,她顺势接过来,喝了两口茶,一抬眼看见两个丫头都在,便想起魏娇娘:“你们把她一个人扔在后面了?”
宋乐仪叫她坐好:“云珠看着她呢,而且杜三公子递了消息,说无妨。
挥春她们来回话那会儿你睡得正香,我就没把你叫醒。
既然是身家干净的女孩儿,云珠陪着她就成了。
乡野丫头大多没什么坏心思,等后半天到了驿馆,要怎么安置,让沈明仁自己去操心,咱们管他那么多事儿做什么。”
赵盈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面上却不显露:“既然身家干净,沈明仁非要带她去扬州府干什么呢?”
她们此行扬州府,本就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她最怕的,是有人和她动一样的心思。
她是重生而来的,好些事未雨绸缪,可以提前部署规划,来日或能省心不少。
但她也知道,朝野上下,能成为她的对手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运筹帷幄原就不是她赵盈才会的。
江南水乡,人杰地灵。
自魏晋时期起,多少门阀士族出自两浙一代,那些大族去朝隐匿,图一世安稳。
刘家倒台时沈殿臣保全不下来,朝局变成了昭宁帝想要的不破不立。
可昭宁帝要扶持的是赵澈,沈殿臣要打压的却是他。
君臣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她不借此机会顺势而上,下一回可就没这么好的契机了。
宋乐仪见她半天不说话,摇着她手臂叫元元:“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赵盈说没有,唇角却抿紧了。
这分明就是心里有事的样子。
可是这丫头的脾气性子,哪里是劝上两句她就肯听的呢?
朝野上下真心敬服她的没几个,她才越发要强,凡事都要做最好的,总要做出一番成绩,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赵盈心里想什么,宋乐仪都明白,所以才更能理解,她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她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压力,又有多大。
她也是个女孩儿,比别人更能感同身受。
宋乐仪是心疼赵盈的,如果有可能,她倒希望赵盈一直做那个无忧无虑的赵元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事筹谋,一天到晚还总要防着那些老狐狸们的明枪暗箭。
“好不容易出了京,暂时远离了太极殿,远离了那些人和事,诸事纷杂,莫要理会。”
她把手心合着,落在赵盈手背上:“元元,等到了扬州府,是一番新天地,人生地不熟,前路更加艰难。
你所思所虑,太多了。
我知你诸多谋划,一刻也松懈不得,更是棋局变化莫测,一招错,满盘输。
可咱们一路赴扬州府,途中偷得几日闲总是可以的吧?”
赵盈笑不出来:“我心里总有许多事,从前的,眼下的,甚至是以后的。
表姐面前,我也不想遮遮掩掩,便是与你说我无妨无碍,你也是不信的。
我近几个月来,时常夜不能寐,便是白日里也安不下心。
外人面前总要强撑着,可我自己清楚,我在怕什么。
表姐觉得我累,我也觉得自己很累,但是再累再苦,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偷得浮生半日闲,多好啊,咱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携手出游,只管吃喝玩乐,哪里管别的。
但不成啊。”
宋乐仪眉心一震:“你为什么——”
她没问完。
赵盈从来不会没有回头路。
昭宁帝那么疼爱她,她如今抽身而退,远离朝堂,照样是大齐最尊贵的永嘉公主。
她要上无人之巅,其实大可不必。
就算有朝一日昭宁帝宾天,新帝不是赵澈,只要一道遗诏,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照样牢牢握在手中。
然而她那样执拗,总觉得自己无路可退。
宋乐仪实在不懂。
但她不能泄赵盈的气。
于是收了声,住了口:“倒不如睡着的好。”
·
赵盈一行自京城出发,在官道上赶路三日,至于运河港口。
早有一应船只安排妥当,只等他们人到,即刻就能启程。
于是众人又弃车弃马,登船改水路继续行进。
入了秋后河上冷,到了夜间一起风更凉。
赵盈两辈子没能改掉贪嘴贪凉的毛病,一日吃多了果子,晚上起了几趟夜,又不肯穿好外衫,折腾了两趟,第二天就病倒了。
她这病说起来奇怪,随行的御医胡泰是御医院里的好手,赵盈打小有什么病痛都是他在看,素日请平安脉也是他,是以赵盈的脉案他是最熟悉不过的人。
原说只是感染风寒,静养上三两日,吃下几服药,也就好了。
可是自打他们上了运河赵盈病倒至今,都快有半个月了,眼看着扬州府就要到了,赵盈却日日不见人。
就连宋怀雍和薛闲亭每每要去探望,也都被挥春和书夏给挡了回来。
后来他们追着胡泰几次问,胡泰摇头晃脑的说还是要静养,恐怕是从没出过远门,又是第一次坐船,不适应,不习惯,兼些水土不服,小小的风寒,越拖越严重。
赵盈的脉象又一贯有热症,重药猛药下不得,眼下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