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没有开内灯,唯一还在燃烧的烟,给此时的男人平添了一些烟火气。不然,他与他周身弥漫开的气息都会被冷漠地融进黑暗里。
停在四周一片昏暗的小村落,此时车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除了那快速明灭的烟头,反应出了吸烟者的迫切,其他的一如平常。
凯文撇头看了严骢一眼,淡金色的瞳孔在暗沉的空间里,如窥伺猎物的狼眼,透出一丝诡秘妖异。好似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猎物,在想什么,下一步动作会如何。
他突然笑了起来,跟着也抽出一根雪茄,点燃。“你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
凯文的话让严骢吸烟的动作一顿,面色无波,只是眼睑轻垂,掩藏去眼眸里流转的幽光。这个细微的表情,显示他明白了凯文话里的意有所指。
伸手打开车窗,让夜风冲淡车里的烟味。严骢将烟按进了车内烟灰缸里,抽出湿纸巾擦手。
“哼。”轻微的鼻音透着淡淡的笑意,凯文吸着烟,仍然看着严骢。
光线不佳,他只能看清严骢的轮廓,在那涂满白色涂料的外墙反衬下,格外坚毅冷漠。
严骢下车,凯文也掐灭烟头跟下车。两个人都没有打伞,径直向白色围墙的大铁门而去。
铁门的门口开着两盏夜灯,昏黄的暖光,给这凉凉的雨夜增添了一丝温度。
门是老式的铁皮封闭门,看不到门里的模样。围墙三面长着茂盛的圆柏树,遮挡了外人窥探围墙里的视线。
一个很典型的新农改村舍。
款式老旧的电铃响起,很快惊动了里面的人。
大铁门下的小门被打开,里面露出来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中等身材六十多岁的老头。
严骢看见他,礼貌的冲他点点头,“杨大爷。”
一旁默不作声的凯文隐约感觉到,严骢很细微的神情变化,以及稍微有了些温度的嗓音。
“阿懿来了。”杨大爷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立马精神抖擞有些激动,似乎很高兴。
那张布满皱纹却满面红光的脸,加深了褶皱,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嗯。您最近还好吗?”严骢轻声问候,脸部线条在暖黄的灯光下,看上去竟柔和了几分。
凯文侧头瞥着严骢,一时觉得惊奇。明明态度没有多大变化,可他就是感觉到严骢神情间带了一抹尊敬。
认识这些年,一直睥睨顶端不曾低头的男人,几时对人有过这样的姿态?
而且看两人如此熟稔,老头儿还知道严骢的名,一定关系匪浅。
呵,还不赖嘛。放弃睡梦的时间跑出来一趟,收获不小。
“好好,我很好。哎哟你瞧我…快,快请进。后面那位是阿懿的朋友吧?你也快请进…”杨大爷乐呵呵的答着话,一拍脑门想起来客人还站在大门口,赶紧将两人往里让。
发现严骢身后那位是“歪果仁”朋友,杨大爷更显得,还夹杂了几个含糊的英文单词。“you请进…康姆康姆……”
凯文一听,当即乐了,对这个热情好客的可爱老头也有了几分兴趣。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中国老人都这样,但这个让严骢都心存敬意的老头,挺有意思。
“您好,大爷。我叫凯文,很高兴见到您。”文森的中文虽然谈不上谈吐自如,但比一般的老外要好上许多。
至少在杨大爷耳中,凯文的中文算是他接触的歪果仁里,比较嗔头的了。
“高兴,高兴…我也高兴认识你。小伙子中国话说得不错啊,来中国几年了?和阿懿认识多久了?”反手关上门,杨大爷转身走在了两人前面,替他们领路。一边还不忘跟那位歪果仁朋友聊天,套近乎。
“以前有很短暂的逗留在中国几次,今年才在中国暂居。我和懿认识十年了。”凯文有问必答,走在最后,边走边转头观察四周的环境。
本来想如平时那样,称呼严骢的英文名,但想了想还是顺着老头的称呼,免得解释。
这是一个不大的农家小院,一侧种了些蔬菜,一侧有两间瓦顶平房,平房门口停了辆吉普车。直通主楼的鹅卵石小径旁几盏不算明亮的路灯,将那栋三层中式风格小别墅,照得很是好看。
“哦,好…好啊,阿懿有个这么多年的老朋友真好。诶…你们小心路滑,看着点脚下啊……”杨大爷前面走着,还不时回头看看身后两个年轻人的脚下,轻声提醒。
落在后面的两个男人连连应声,并表示感谢提醒。
行走在雨夜细碎鹅卵石铺设的小道上,也一如走红毯的当红影星般神俊挺拔的两个男人,听惯了各种场所的花言巧语,对这种真情实感的单纯热情不免动容。
生在华盛顿的凯文自不必说,几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关怀。在名利场倒是遇到过无数,只是那种市侩的问候实在让人反感,多数人为了巴结而作作得过分,怎么让人感动得起来?
而严骢,话少冷峻得让人生畏,没有人会主动靠近他给与温暖。即便如凯文布莱迪,大老爷们可作不来那些矫情事。他们所带来的冲击,就是实打实的兄弟间的守护。
可人生无常,总有例外。一如眼前这个可爱热情的老头。也一如,那个小巷子口,落满夕阳的焦急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