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脸上全是皱纹,鼻子两侧还长了不少的老年斑。
她的头上已花白,梳着早就不时兴的发髻,发髻里插着一支银簪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首饰。
老妪穿一件黑色的薄褂,下衬一条银色的长裙,脚上是一双平底的布鞋,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布鞋湿透了,裙角都沾了雪。
相印殿内室暖洋洋的。老妪裙角的雪开始融化,雪融化成了水。将老妪身下的一片都打湿了。
看穿戴,看她行礼的姿势,这名老妪,倒像是宫妃。
回雪细细打量着她,看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又有点不大确定,试探着问她:“你是苏答应?”
老妪流下泪来:“郁妃娘娘竟然还记得我。”
看来,岑梨澜说的是真的。苏答应果然苏醒了,可怎么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呢,还记得当年,她虽比回雪先入宫,虽不是明艳照人,可也算是长相端庄。
苏答应自嘲似的道:“如今我的样子,比起躺那里不能起来,已算是好多了。”
的确,她长年累月的躺在床上,每到夏季,背后便会有褥疮,一靠近,就会全身酸臭。
她吃喝不能自理,甚至没有一点知觉,跟一个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回雪让烟紫扶着苏答应起来,一面对她说道:“苏答应能醒过来,就是最好的了,皇上知道这事吗?”
苏答应讪讪的道:“当年我就不得皇上的宠,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更不奢望皇上的宠幸了,如今能活过来,已是上天怜悯。”
苏答应背后的小宫女忙道:“太医给我们主子把过脉了,还开了药喝了,说主子身上有些虚,不过,主子醒来的事,是一件大事,已派人往养心殿跟皇上说了,皇上说,到晚些时候,去宫里看我们主子。”
回雪点了点头,让烟紫给苏答应上茶。
铁观音在茶碗里打着转儿,苏答应看了看,又伏身跪下:“这一次我来,不敢麻烦郁妃娘娘招待。”
回雪微笑着望着她:“这些年,过年的时候,都没见到苏答应了,你既然醒了,或许,今年过年,会热闹一些。”
苏答应指指相印殿窗上贴的窗花道:“郁妃娘娘宫里,已贴上窗花了,真好,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
“你说吧。”
苏答应低头道:“听说,三阿哥伤着了四阿哥?虽然我才醒过来不久,但是她们都告诉我了,三阿哥一向调皮,四阿哥虽小些,可稳重的很,这一次,三阿哥用石头把四阿哥砸伤了,郁妃娘娘您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
原来苏答应是来请罪的。
她如今的样子,已令回雪唏嘘,况且四阿哥的境况见好,回雪便让烟紫扶她起来:“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事,磕磕碰碰的,倒也没有什么,你醒了,三阿哥还不知道吧,我让王方去叫他。”
苏答应却拦住了:“我知道三阿哥是不愿意见我的,还是算了,别让王公公去碰钉子。”
看来苏答应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她睡了这么些年,可醒来还记得,三阿哥不愿见她。
相印殿里很是寂静,偶尔有炭火的声音,“噼啪”炸开,炭盆里跳出明亮的火星子,又瞬间暗了下去。
“你宫里——一应过年用的东西,内务府的奴才可送去了?若是少了什么,去内务府里支领就成,你刚醒,以后在自己宫里养着吧,风大,别吹着你。”回雪默默的喝了一口茶,示意苏答应喝茶,苏答应却有些拘谨。
茶碗很精致,上面印着几枝寒梅,苏答应想了许久,才松了一口气,决定将心里所想的事说出来:“郁妃娘娘,您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
回雪不明白,苏答应刚醒来,有什么事需要自己答应的。
苏答应缓缓的道:“三阿哥虽是我所生,可这些年,我离他越来越远了,我这个做额娘的,自然也是不称职的,也不奢望他能认我,看我。可我毕竟是他的额娘,他是我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
苏答应眼里流出泪来。
回雪点了点头。
“三阿哥如今伤着了四阿哥。以前也曾伤害过四阿哥,以后,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我求郁妃娘娘,以后不管三阿哥做下什么,都不要定他的死罪。好吗?”苏答应一脸的祈求。
回雪低头想了想,端起了茶碗,细细的抚摸着道:“苏答应,三阿哥虽是你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有皇上在。三阿哥能出什么事呢?且我只是一个妃子,我能把三阿哥怎么样呢?再说。就算三阿哥犯下了什么死罪,我这个做妃子的,也没有什么权利定他的死罪。”
苏答应却摇头道:“如今的形势,我都知道了,皇上时醒时睡的,身子怕是…….不大行了。以后这宫里,还得仰仗郁妃娘娘,我来相印殿。只为问郁妃娘娘,可答应我刚才所求的?”
回雪默默无言。
苏答应哭着道:“我是一个早就应该死的人,如今苟且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我唯一的牵挂便是三阿哥了,不是我当额娘的不疼他,三阿哥早年跟着承乾宫的…….所以,不是很和善,我怕他哪一天,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皇上是不会护他的,我求郁妃娘娘,不管以后他做了什么,当看着我的面子,别定他的死罪。”
或许是做额娘的心思细腻。
或许是苏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