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是越王本人一手捧起来的假王子,皇子是跟帝都那位出了三服的真皇子。
然而韩枫这句话听在众人耳中,所有的驻军仍然觉得王子是真,皇子是假。甚至连藏在帐篷里的詹康也觉得韩枫所谓的“我便是皇子”只不过是对詹正的一句嘲讽,哪里想得到他还真的有这么匪夷所思的身世。
只有韩枫自己喊出这句话后,胸膺一快,仿佛之前堵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被吐了出来,好生舒服。
当然,这并不是他该舒服的时候。因为詹正很不舒服。
“你是哪门子王子”,这句话直接把詹正从白日美梦中喊醒过来。他更加确定韩枫帐篷中的人就是自己所谓的大哥詹康,更可恨的是詹康竟然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韩枫。
既如此,这两个人就都去死吧。
詹正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变成了两条横线,杀气从线中喷薄而出,只是他与韩枫之间隔着数不清的马,这杀气透过一层层的马鬃,传到韩枫面前时,已是微乎其微,什么都不是了。
但韩枫却跟詹正心有灵犀得很:你既然要杀我,那我就杀你。
于是,一道杀气回送过去。当然,这杀气也是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
詹正手下仅剩的士兵此刻已经从马蹄下险死还生,集中到詹正面前。但他们这么一闹,军营里更多的士兵被惊动,甚至连此次负责带兵的副将军姚顾平也被惊动了。
“二王子……您……”匆忙之中,一军主将姚顾平只来得及带十几名亲兵赶过来。看着这火海一样的情形,他登时傻了眼,虽然不敢公然挑衅二王子詹正,但语气已带出了几分责备。
詹正冷面一板,道:“姚将军,我正想找你!韩师帅私藏山匪,按罪当诛。如今他用妖马控制军马,你就没别的法子杀他么?”
姚顾平“啊”了一声,一阵汗颜,暗忖当初若不是你一定要韩枫加进驻军,如今哪里来这么多事。韩师帅私藏山匪,这是怎么话说的?如今驻军离清河城还有一半路程,山匪的影子都没瞅见,哪里会傻到躲进军营里,更何况还傻到被人察觉。
自然,这些话他只敢腹诽,绝没胆子对着詹正说出来。
詹正又道:“姚将军,今日之事是军中丑事,不宜对外宣扬。本王子在此一力承担,你只要负责让其他……”
他话没说完,韩枫在马群之中大喊道:“姚将军,莫听他胡言乱语!世子在我帐中!”
“世子?”姚顾平脸色一变,旋即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夺嫡之争,这绝对是风城花都的大忌讳,更何况这件事情一直如同青江溪上的花魁,平常人只知道却从没见过,有资格见的却也未必能真正触碰。
姚顾平自然属于有资格见的那一拨人,但就算是堂堂副将军,真的碰到这种大忌讳,也只有掉头丧命的份,更何况他身边那些一脸无辜的亲兵。
姚顾平只觉头都炸了,暗忖平日越王世子虽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每次他下令都是发信,自己只需要核实字迹印章,便连他本人的相貌都没见过。如今这区区一个小师帅竟敢说世子在他帐中,他何德何能,才能瞧见世子本人?
最关键的是,二王子口口声声说帐中人是山匪,这可该如何是好。
姚顾平大是懊悔今天怎么有闲心管闲事,随即暗骂镇子接待不周,今晚找来的姑娘长得太难看,以至于自己在青楼里都不想多留。但凡那姑娘能长得再漂亮一点儿,但凡她说话能再甜美一点儿,说不定自己都摊不上这么可怕的事。
只是,想不来也已经来了,还能如何?
他左右为难,几乎想借尿遁走,但只这一迟疑的功夫,詹正却先发了话:“大胆韩枫,满口胡诌!我分明见到你和帐中那人合伙杀了我大哥,你还敢冒充我大哥的名头,不怕厉鬼来抓你么!”
他随口编故事的本事远远出乎众人意料,韩枫也没想到他竟然出了这么个釜底抽薪的怪招。然而詹正话音方落,晴天里忽地打了个霹雳。
这霹雳来得蹊跷,于是所有人都仰头往天上看去。
霹雳之前没有闪电,天空晴朗无云,不像要打雷下雨的样子。
但就在众人心生疑惑时,又一声霹雳响起。
而后,晴天之中真的有了闪电。
那一道光,从天而落,华丽也直接,一下子劈中了詹正。
雨,旋即而来。
血雨。
而血雨,自然伴着腥风。
腥风之中,一物圆咕隆咚,直接甩到了九灼面前。九灼好奇地低头去碰了碰那圆东西,旋即嫌恶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两步退后,韩枫也能瞧清那是什么东西。
原本横成细线的眼睛怒睁着,一张嘴犹有不甘地半张着,因为溅上了血,所以这张原本平庸的脸显得狰狞可怕,竟然显示出了难得的不平庸。
而这恐怕也是他最后一次不平庸的机会了。
詹正,死了。
被人斩首而死。
韩枫惊呆了,不禁抬头看着詹正原本该在的地方。赤电背上是个腔子里还不停喷血的无头尸体,尸体旁边的地上侧立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下颌分明,棱角突出,蜂腰猿臂,长得很好看,也很精神。他右手握着一把很普通的长剑,剑身上都是血,他这会儿就把那剑斜斜地支在地上,任由鲜血沿着剑锋缓缓流下去。
明明用死人身上的衣服擦剑是最常见的选择,但他却耐着性子非要等血慢慢流净。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