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景升二十四年的冬天,注定不平静。
五万山匪在清河城下作鸟兽散。
据好事者称,当天清河城的东城门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妙天象。山匪头顶乌云当空,一丝阳光也透不出来,大白天便如深夜一样。
然而,就在那乌云逼近清河城时,远远的云霄山巅忽然亮起了光。那光芒如同利剑,直刺入云,迎了万丈阳光而下,顷刻间驱走了漆黑的阴影,让地上所有人在同一时刻都蒙上了眼睛。
只有修习阵法的人才知道,这是十八连盘阵的变阵——开天之阵;自然,对面的也是十八连盘阵的变阵——暗日之阵。
毫无疑问,山匪之中有懂阵法的,但那人的本事却连欧阳小妹都不如,因此这暗日之阵欺哄老百姓可以,但遇到水大师的开天之阵,便如阳光下的初雪,被融得一干二净。
五万山匪和三万守城士兵到这时才见识到真正的阵法作战。原来尘世间有一种战争真得能称为风云变幻,而非人力可及。天地变色之下,八万人齐齐仰头,全然忘记了原本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三王子詹凡头脑依旧清醒。
詹凡忽略了脸上的火辣辣,腰间缠着麻绳,从数丈高的城头上跳到了城墙之下。临去之时,他回头叮嘱了一句:“不许开城门!”
从城外登城墙对于詹凡来说并不算难若登天,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好整以暇地翻城墙,也会被五万人当成活靶子。因此,当他说出那句“不许开城门”时,明显就是告诉守城人,不是山匪退去,就是他战死。
见三王子不顾个人安危,姚顾平站在城头,当场乱了手脚。他扭头去找主心骨,却见詹康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道:“由着他去。他若死了,这城也就亡了,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阵法的变化只是从精神层面摧毁了所谓“大衍星君”形成的盲目崇拜,水大师以最具威慑力的方式,告诉万千愚民太阳自始至终都是太阳,并不是一颗亮得有些妖冶的星星就能代替。那星星再亮,照亮得仍然是自己,也无法给人带来任何温暖。
而真正去摧毁ròu_tǐ的,计划中是韩枫,真正实施的则是詹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地乱杀一通,虽然他很想。此前詹康跟他就这个问题聊过一次,世子清楚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什么样的性子,因此没有去说什么你杀不了几万人这种火上浇油的蠢话,只用最朴实的道理让詹凡控制杀性。
“那么多人若都叫你杀了,明年没人种地了。你吃什么?”
当“擒贼先擒王”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省力取巧,而是为了社会经济良好发展下去的动因时,一个能够把杀人做到极致的二愣子,自然也能把这句话做到极致。
所以,当所有人抬头看天象时,赵克俭脸色大变。他想起了东珍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那两个以一敌千的人对于这场战争是变数。变数,虽然不好对付,但是总能对付,只是要费时费力而已。可是若你遇到一个以一敌万甚至能够更多的人,那么这就是劫数。劫数,逃不开,躲不了,让不掉。”
毫无疑问,云霄山顶的水大师,就是劫数。
但是那时东珍明明白白是这么说的:“水大师曾经跟刑侯打过赌,他输给了刑侯一句话,他说大战之时,他不会下山。”
的确,水大师大战之时没有下山。但他大战之前下山布了阵,大战之时他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山顶,守着阵枢,却仍让自己成为了五万山匪的劫数。
在劫难逃。
明白这一切的时候,赵克俭看到了詹凡手中的剑光。
清河城花了最少的代价,平静劝降了五万山匪,同时抓住了对方“主谋”,凌迟示众。
凌迟的第一刀是詹康下的手。赵克俭被詹凡安然无恙地带回城中,随即浑身被脱得赤条条,叫人罩了一张渔网,绑在木杆上,放在东门正中。
没有人听到世子下刀时赵克俭轻声喊的一声“四哥”,也没人听得见世子心中喊的一声“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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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城守住后,欧阳申和詹康一起下了大赦之书,言称村民三日之内回归户籍者,便不再追究此前被逼为匪的罪名。
不管是收买人心也好,稳定局势也好,夜晚的大衍星虽然亮得依旧动人心弦,但再没有人敢抬头多看一眼。与此同时,清河城方圆三百里以内,发动了一场如火如荼地搜捕大衍“魔教”成员的活动。
昔日被奉为神明的招兵人员被当成魔鬼或者妖怪,被善良朴实的村民团团围住,一一移交给官府,或火焚、或油滚,总之当初招兵时用的什么伎俩夺人眼球,如今官府便用什么法子来证明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会妖术的普通人。
走惯了钉板的被扎成了筛子,过油不伤手的被炸成了金黄色的人肉香酥,村民们再一次大开眼界,见识到了以往只在传说故事中才听过的酷刑和千奇百怪的死法。
世子和侯爷的雷霆手段初见成效,不过让人们好奇的是世子是年少轻狂,故而手段狠辣,为什么侯爷也一反平日里谦谦伪君子的形象,露出了凶狠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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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当韩枫和婉柔南行到一个无名小村庄时,在还算热闹的酒馆里听到了最新的传闻。
“听说五天前大江涨水,破了清河城的阵。云霄山上抬下来了个年轻丫头,据说是欧阳侯爷的宝贝女儿!”几个旅客“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