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带着虞天星回了驿站,驿丞倒是见惯了这些住在驿站的军官带女人回来,此刻又正值大战之前,故而他不闻不问,只暗暗赞叹韩师帅不愧跟世子称兄道弟,带回来的女人都能是半夷女,艳福不浅,果真不简单。
韩枫住的是套间,他把虞天星的行囊放在内间,自己则在外间地上铺了被褥。虞天星有些内疚地瞧着他,同时也觉得很开心。驿站旁边有客栈,但韩枫没把她单独安排在客栈里,显见是把她当成自己人对待。
韩枫瞥了一眼虞天星的行囊,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见她衣衫虽然带得很多,但都是纱衣或者薄布衣,并没有御寒的衣服,只有她身上那件衣服厚些,瞅着却眼熟得很——那还是一年前自己买给她的。
说实话,这衣服并不好看,甚至男女通用,没想到虞天星一直保存着它。虞天星看韩枫的目光很柔和,又想着他方才问的话,便道:“我离开长门山的时候,那边很乱。”
心知虞天星说的就是邢侯作乱那时的事,韩枫点了点头,给她递了一杯热茶:“先暖暖身子。”
虞天星接着道:“那时兵荒马乱的,我的日子很难熬。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他知道我认得你后,很照顾我。”
“嗯?”韩枫本来也要喝茶,听了这话手微微一晃。他隐约猜到了那人是谁,但还是问了出来:“什么人?”
虞天星道:“他叫做柳泉……我听很多人说他……他就是柳帝?”
果然是柳泉。韩枫心中喟叹一声,骤见故人的一腔热血又慢慢冷了下来。这一年多来,他学会了一件事:只要事情跟柳泉有关,就不容得有半分疏忽。更何况,虞天星提起“柳泉”时,眼里闪烁着一种叫做“狂热”的光芒,让他不得不提高警觉。
见韩枫点头,虞天星满脸展开了幸福的笑:“韩大哥,原来你真的不是一般人,原来你真的认识柳帝!你知道吗,柳帝他说,他会让我们这些半夷女不再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让我们摆脱奴籍!他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是吗?他真的是个好人。”
柳泉是这样讲的吗?韩枫心中暗笑,他不是不相信柳泉,但也知道柳泉说这些话更多是为了招揽人心。在离都的时候,柳泉那张嘴就能把活人讲死,把死人说活,否则怎能赚得金山银山?如今对付这些被压迫已久的半夷女,他当然更有办法。
难怪那个东珍宁沉船而死也不愿投降。韩枫不得不承认柳泉有本事,而他也成功募集到了这么一群甘心情愿舍生忘死的忠诚部下。
于是韩枫理所当然地放下了茶杯,凝视着虞天星,问道:“他让你来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虞天星一愣,一双桃花眼愣愣地看着韩枫,“他……他没让我跟你说什么呀。”
“真的么?”韩枫仔细看着她。虞天星被他逼着面对他的目光,却不知道为什么韩枫忽然语气大变,像是提防什么。她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哪里知道这中间的曲曲折折,而韩枫见她始终眸子如明镜清澄,看了一会儿,也终于放弃再从她嘴中问出什么来。
柳泉既然放心让虞天星找她,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拿准了她什么也不肯说;一种是她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二者之间,韩枫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韩枫转开脸去,温声问道:“那么他跟你怎么说的?”
“他说……”虞天星的脸却红了起来,她低头揪着自己的衣摆,声音很小,“他说我是半夷女,就像他的亲人一样。既然我喜欢,那么他就把我送到南边来,让我高高兴兴的。”
她说到“喜欢”二字时,顿了顿,只是这停顿很短,韩枫也没有注意。当然,就算她不说出来后边的话,如今的韩枫也知道她意有所指。
经历过婉柔和明溪后,韩枫对虞天星已经能平淡处之,可他却没想到虞天星像换了个人,胆子大到了吓人的地步。
她脸红得像是喝了几斤酒,就在二人为了不知说什么而略觉尴尬时,她忽然一咬牙,转过身去将厚袄脱下——而那厚袄之中竟不着丝缕。
“天星……”韩枫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猛地转过头,连声道,“你干什么,快穿上……”
虞天星的声音虽然颤抖,这时却充满了勇气和力量,她斩钉截铁地说道:“韩大哥,你……你回头看我一眼!是柳帝要我这么做。”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侍妾,在男子面前赤身luǒ_tǐ并不是头一遭,可终究是女子,再胆大,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还是低了下去。
如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韩枫迫不得已地转过头来。他原以为会见到虞天星光洁如玉的后背,可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画。
虞天星的后背满是刺青。
以纤细的腰肢为分隔,上面画的是天下江山图,只是这图中又用红线画了几道,韩枫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最上边的一条正是此前邢侯率军南下的路线。其他的红线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想来是其他地方的作战图。最关键的是有一条线从伏涛城出发,一路往东,正指着风城花都。
腰肢以下则是军队编制,甚至还有朝中许多大臣的名字。排在最前的是邢侯和梁公,后边的人名韩枫看着陌生,但想来都是邢侯事先安插的暗桩。
对着虞天星的胴体,韩枫的目光中没有情欲,有的全是震惊。柳泉不必托虞天星对他说什么,他要讲的话,全在虞天星的身上。
虞天星能觉出韩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