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朝臣们当然不是一无所知。
从入夜开始,街上时不时有兵马呼啸而过,透露出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政事堂诸位相公感觉不妙,试图去打听消息,就发现宫门被锁了。
如果到这一步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那他们也枉坐朝堂了。
几位相公一商量,便决定去搬救兵,找相熟的禁军指挥使。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条路不通,禁军十三卫全被燕承调出去了,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也有人灵机一动,去了楚国公府,不料府里空空荡荡,主子一个也不在。
这下子,他们的心凉透了。
“楚国公跑了!定是提前得到的消息。”
“东宫,一个时辰前,有人看到东宫出动了大批禁卫。”
“是太子吗?为什么?”
诸公百思不得其解。明德帝就两个儿子,晋王固然强势,可他人都还没回来,夺嫡还没影子,太子何至于此?
再者,陛下对太子有多看重,有眼睛的人都看不到,根本没有理由啊!
“这其中怕是有误会吧?说不定太子是去救驾的,谁知道楚国公为什么跑呢?”
诸公默然。晋王虽然还没回来,但谁不知道晋王妃也是掌过兵的?禁军可一直都是她在理事。
但要说晋王干的,也有一样的问题。争都还没开始争呢,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夺嫡也要走走流程的好吗?
不管想不想得通,宫里有事是事实,所以他们还得面对一个问题。
等宫门开了,他们怎么办?万一陛下没撑住变天了,他们怎么办?是臣服还是死谏?
胡思乱想中,时间一点点流逝。到了丑时,雨势稍小,宫门终于开了。
“陛下有旨,宣诸位大人觐见。”传话的太监是明德帝身边的人,这让众臣大喜,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
“公公,陛下可安好?”
“宫里没事吧?”
太监脸上并无喜气,叹道:“诸位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这话让众人又提起了心,顶风冒雨跟着进了内廷。
紫辰殿灯火通明,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让大家意识到先前发生了什么,所幸没有横尸满地这种极端情况,稍稍缓解了他们的情绪。
但是,突然响起的痛呼声让他们打了个激灵,顺着声音看去,偏殿兵荒马乱,宫人们端着东西进进出出,时不时还传来女子的低呼声和说话声,外头还有待命的太医。
“怎么回事?”他们不由问道,“谁受伤了吗?”
“这倒不是。”太监平静地回答,“是晋王妃在生产。”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有着惊疑。他们知道晋王妃住在宫里,但这里是紫辰殿,不可能把产房安排在此处,所以……
不等他们多想,皇后从偏殿出来了。
“见过娘娘。”诸公行礼。
皇后脸色不太好看,点了点头:“各位大人,陛下就在里面,请。”
众臣脸色微妙起来,前几日听说陛下病了,现在竟起不来床了吗?
他们安静地进入寝殿,宫人将床前的珠帘撩起,让他们清楚地看到里头的情形。
万幸,明德帝是醒着的,靠在床头正在喝药,但他的脸色着实难看,嘴唇发青,哪还有先前的英武。
众臣下拜:“参见陛下。”
“起来吧。”明德帝摆摆手。
待他们起身,他向旁边扬了扬下巴,于是内侍总管将今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抹掉了身世这一部分。
这实在令人吃惊,不免有人疑惑,太子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明德帝澹澹道:“先前军需桉,朕疑心他做了手脚,他以为朕要废他。”说到这里,他不耐烦,“朕头疼得很,这逆子就关在前殿,后续如何处理,由首相安排。”
皇后垂泪道:“陛下喝了那碗药,太医救了半个时辰才救回来,万万不能再操劳了。”
众臣悚然一惊。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陛下可是多年征战的人啊,身体向来强健,要是救治不及时,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太子往常看着温和勤勉,怎么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弑父弑君,天理不容啊!
内侍总管补上一句:“晋王妃察觉异动,赶来救驾,这才动了胎气,不得不就地生产。希望菩萨保佑,叫小皇孙平安出世。”
话说到这里,众臣再无怀疑。看看帝后的样子,再看看晋王妃的处境,今晚要真让太子把事情做成了,那就被一锅端了,正在回朝路上的晋王只怕连京城都进不来。
太子……真是看不出来。
明德帝将重要的事交待完,便摆了摆手:“朕有心无力,余下的事交给你们了。”
众臣躬身应是,行礼告退。
出去之前,皇后叫住首相:“陛下已经说了,叫他回潼阳修祖坟去,你们……不要折辱他。”
说到后面,她又垂泪,众臣心中戚戚。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仍然留了情面。太子,唉……
不过,今晚这样收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陛下还在,局面就不会动荡。太子虽废,但还有晋王。倘若晋王妃顺利生产,燕氏绵延子嗣,又有了新的希望。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祈求,一声婴啼响起。
皇后停下脚步,明德帝抬头向外看去。
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偏殿的门打开,稳婆出来报喜:“生了,王妃生了!是个小皇孙,母子平安!”
随着这句话,沉闷了一晚上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