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茶寮数里外,十多骑人马在傍晚昏沉的夕阳下疾行。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扮作客商的深色长袍下,大多身着制式的黛青袍甲,鞍藏兵刃,一人驾驭双马。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篷布由牛皮鞣造的宽大马车。
车上旌旗高悬,随风猎猎而舞。
荒野尽头的小山坡上,众骑勒马骤停。
视野中,出现了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落。
漆黑,阴沉,森然。
女子的声音响起,“诸位,底下便是旺财村了。”
紧接着响起黄面老者沙哑的声音:“一群贱民,杀人劫财,竟连京城官员也敢动,不如直接杀光了事。”
“傅公莫急,还是先调查清楚为好。临行前家父曾言,此事或有些不同寻常。”
说话者正是玉树临风的卓三郎,白袍如雪,头扎幅巾,手执一把铁扇。
他转向为首身材高挑的素袄女子,目光温柔:“幼娘,是否先知会徐府一声,毕竟你也曾是……”
“多此一举。”
女子面容冷峻,两条浑圆有力的长腿猛夹马肚,率先疾奔而下。
夜幕下,那三十多骑仿佛一道凶猛的铁流,侵入村庄。
风中摇曳的旌旗上,在那“商号”背面,并排书着九个已被药汁隐去的大字:
剑南卫……
广元郡……
不良人……
……
……
……
当周逸和香珠再度来到旺财村时,已是月上枝头。
朦朦月色下,黛青色的丘陵蜿蜒起伏,不见尽头。
夜风拂过时,泉水泠泠,清脆悦耳。
可周逸和香珠的表情却没那么享受。
清澈的溪水,已被鲜血染红。
村口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
竟然都是下午在茶寮所遇的“客商”。
看这架势像,分明都是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拔出,便被人轻松屠杀。
他们之中,似乎也有人心生怯意想要逃命,却都没能越过村前的小溪和榆钱树。
从村内深处,依稀传来兵器撞击的金鸣声……尚有人在鏖战。
“嘶!”
老树下,幸存的健马不安地嘶鸣。
一旁还停着辆马车,却已是车毁旗靡。
“先生,那帮‘客商’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香珠面色凝重。
“小僧看得出来。”
周逸说完,瞅了眼村口的老槐树。
夜风中,大槐树枝叶招展,簌簌作响,似在做着某种解释。
“小僧又没怪你。没错,你是答应了只保护村民。”
周逸说完,静静听着。
此时,由无数细微声音所组成的画面中,老村正、许威、陈老夫人等数十村民,正躲藏在某一处地窖里,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地窖的出口处,则封缠着一根根粗厚的根须,以防村民们跑出。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老槐树的根须。
这种保护方式……勉强算你守信吧。
“先生,那有个活人。咦,好像是刚刚那伙‘客商’中的一个。”
香珠趁机紧靠在周逸身侧,扯着袍袖,低声道。
车旁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听到两阵脚步声,努力撑开双眼,艰难唤道:“有怪物……快……通知……官府……救村民。”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周逸问道。
“某……不良人。”
不良人?
临死前还这么骂自己,等等……
周逸陡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动漫,讲的就是一个叫不良人的半官方组织。
似乎在另一个大唐的正史上,也确有过不良人存在,类似于警察蜀黍?
“那妖怪……强得出乎意料……实在可怕……”
奄奄一息的武人断断续续说着,同时也看清楚了正在俯身凝视自己的来人……
——竟是一颗在月色下闪着莹莹白光的大光头。
身旁还靠着一个身姿傲人眼神诡异的少女。
正是下午茶寮里遇到过的二人。
然而这时,从他们身后,那片灰蒙蒙的夜雾里,却又缓缓升起另一头牛面狰狞、满口獠牙的怪物。
年轻的不良人瞳孔扩张,脸色骤变,颤着手臂指着周逸光头的方向,声嘶力竭喊道:“妖怪!”
随即,人死气散,一命呜呼。
周逸和香珠同时愕然。
“先生,你把人给吓死了。”香珠惊呼。
周逸摸了摸光头,转身看向表情无辜的五丈虚耗。
“耗头,这是你的锅吧?话说你怎么来了?”
耗头低垂牛目,拱爪道:“我辈既已决心追随逸尘法师,自当每晚前来画卯。”
周逸一脸无奈……小僧还能说什么?怪我喽?
“对了,这不良人,为何能看见你?”
耗头解释道:“此子是修出了‘炁’的武人,放眼唐国境内,获得气感也算是一流高手。正所谓,魂随气,魄附体,临死之前气感消散,魂也随之飞出,自能看见我辈。法师你看,他的魂要被吸走了。”
一道青灰色的模糊人影,从不良人体内飞出。
它不断挣扎,想要重回肉身。
却有一股蔓生煞气的无形巨力,捆缚着它,拖向不远处的漆黑小村。
黑暗中,似有着某个极其可怕的存在,正张开血盆大口,垂涎欲滴。
香珠无动于衷,显然没能看到这一幕。
周逸腹底的那枚剑丸则蠢蠢欲动,寒光起伏。
一旁的五丈虚耗若有所察,眼里泛起激动之色,颤声问:“法师是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