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太太一眼就看穿了叶小楼肚子里揣着的那点小心思儿。
虽然将她看穿,暂时却并不构成任何危害。
在易太太的眼里看来,小姨娘们肚子里揣着各种小心思儿,乃是常态,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想与不想,更在于日后你会怎么去作。
不作就不会死。
至于意淫和绮想,这个可以随便。
此刻,易太太关心的乃是这个叶小楼遇到利害冲突之事时,可能会采取的应对姿态。
易太太乃是生过和养过小孩的人,少帅已经十七岁了,她对此颇有心得。
正所谓三岁孩儿可以看到八十,又好比民间抓周的俗套。
一个人,天生各有其本性,那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改的。
易太太作为成年人,她并不把这些本性按“好的”或者“坏的”来划分,作为大太太,在拾掇和管理过多达十三房姨娘之后,她老人家的心态早已变了。
一个人品再好的姨娘,只要倔强,那就该死,易太太虽然出身于山寨,混到过巾帼寨主的牛掰地位,但她也是个虚心好学的人,晴雯和黛玉的那档子破事儿,她是明白的,薛宝叉和花袭人虽然一肚子古惑心机,却识得大体,对大家庭的和谐稳定,那是有积极贡献的。
像晴雯丫头那种带刺的货,完全就不懂得顾全全局,一味的任性胡来,给大家添乱添堵,偏偏还颇能得到大爷们的垂怜。这种祸害,早点打死了才干净。
所以易太太不需要深入调查叶小楼的来历和隐私。
这个十四姨,倘若没有一肚子的心机,反倒还怪了。
易太太不在乎叶小楼有没有打着自私自利小算盘。她所在乎的事情,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当中,叶小楼会体现出怎样的一种天生本能态度。
倘若她是个倔强的货,易太太自有一百种手段教她去死。
倘若她是个识大体会周全的,自然就是个可以扶持的。
苦于叶小楼曾经有过多年江湖漂泊的前科,易太太也不敢指着她成为薛宝叉,但是,她起码应该是个花姑娘吧!
四川人认字一向只认半边,所以宝钗就是宝叉……钗头那种玩意儿,不就是个扎头发的铜叉叉或者铁叉叉吗?
根据这样一套主张。易太太是真心相信抓周理论的。
今日她送出这枚断过再续的金镶玉镯子。目的就是要看看对方倔强抵触与否。
这个镯子是断过的。意头其实是十分的不好!大不吉祥!换了黛玉或者晴雯的话,小嘴儿当时就能气得歪着或者撅着。
这个镯子却又是易军长年轻时最为看重的定情信物,换了宝叉或者袭人的话。必定又要夸大其事地做作感动一番。
——这是个很好的侧室心态测试道具。
但是,叶小楼做出的反映,还是出乎于易太太的预期之外。
——这个小十四,看起来,她好像两者都不是呢?
那她究竟是个啥货色呢?
易太太乃是个赳赳猛女出身,虽然岁数渐渐的老了,脾气没了当年那么火爆,不过姜桂之性,愈老愈辣,这话倒说得一点不错。
大太太当时就很急躁。想要将这个软硬不吃的奇怪对手,拉出去遛遛,掰开来瞧瞧。
小楼这时候并没有将镯子硬塞回大太太的手中,她只是将此物从胳膊肘儿上取了下来,放在自个儿的面前,然后装b表示不能要。她细声细气说道:“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此刻,我暂时还受不起!”
但是却半点也没有站起身来,将此物递回到易太太手中的意思。
“叶小姐这是瞧不起咱山里人吧?”易太太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谆谆开导说:“做人可不敢忘本啊!咱川东易家军中,个个都是苦出身,没见过多少高档金贵的好玩意儿。这只镯子虽然平凡,却也是个传家的宝贝。就好像秀才们爱说的敝帚自珍什么的!”
“倘若叶小姐觉得寒碜了,或者是辱没了,那倒也挺符合尹二小姐的身份来着,西川大地主小姐的眼光,果然比我们川东大山里的乡巴佬儿更亮。那就请叶小姐赶紧还给我吧!我另外着人给你备办些时髦的洋玩意儿,你看可好?”
易太太这是挖坑想要埋人的意思。
叶小楼倘若真的选择了另外备办更加时髦的洋玩意儿,她的今生也就算走到了尽头。
为了不至于误导对方,为了求得更加客观的真实答案,易太太尽量保持了态度上的和蔼,尽量没有流露出私人的喜好倾向来。
她诚心诚意地恭维着尹氏西川大地主的华丽出身,并将自身谦逊为来自川东大山里的乡巴佬儿。
易太太肚子里面所打的腹稿,期待著叶小姐做出这样的回答:
“哎!这可是易军长送给您的宝贝疙瘩儿,您还是仔细收好吧!”
又或者:“真的吗?谁戴上这个,就会讨得易军长的加倍欢喜吗?易太太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不敢相信耶!这东西真的可以送给我来戴着吗?”
但是叶小楼做出的回应两者都不是。
小楼莫名其妙的道:“做人不该忘本没错!可是,易太太您想清楚没有?您的这份见面大礼,究竟是送给尹二小姐呢?还是叶小姐呢?又或者不拘她的来历出身,只是要送给易军长相中的某个女明星呢?”
小楼做出这番感言来,乃是基于她的身世之谜未解。
她被社会公认为西川黑帮大舵爷叶允常的遗孤,只有少数人怀疑她是尹司令所生的女儿,另外,还有更少数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