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想来应该没有人会有什么兴趣,大抵上是因为活着的那些年,一直在为先皇鞠躬尽瘁,不是在攘夷安边的路上,就是在和朝廷里面那些文官老爷们打嘴仗,着实是没什么意思。”宗叔叹息一声说道。
“只有在刚开始作为皇上家臣,还有到了我行将就木的那几年,才有机会和皇帝陛下可以无忧无虑的共处几年,大体上才称的上是有滋有味的生活罢,只可惜事与愿违,往往自己毫不在意的事情反而会成为别人大肆鼓吹的东西,而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却无人问津,这可能就是生活的真谛。”
张宗昌提起碗,再饮而尽。
“所以这就是您愿意在张府里一直做一个下人的原因?”齐贞问道。
张宗昌点点头,轻声说道:“你知道其实张家老爷和先皇帝虽然身份差的极远,但性格却十分相像。作为一个好胜心思极为深重的帝王,我和先皇帝的关系亦师亦友之间,总是相互诫勉,因此虽然他为主我为仆,但相得益彰,其乐融融,也是当朝一桩美谈。”
“但中原安泰,匪患尽去之后,皇上开始变得有些穷兵黩武,很难听进去下臣的直言进谏,于是君臣之间的话也少了许多。”
“对内大兴土木是一事,对外陛下也总想着八方来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便有些问题。”
“单说滇川黔几个地方,本就未受中原礼仪教化,语言难通,且苗疆多山地密林,地形复杂不说,苗人常年居住此地,更是勇武异常,因此想要倚靠武力征服此地,自然是难上加难。”
“只可惜陛下不听劝阻,执意想做个流芳千古的有道明君,我便只能临危受命,率兵征伐。”
“如此说来,庙祝所说的苗人犯边,也只不过是朝廷为了吸引香火显示张大人您的威名而已了?”齐贞问道。
“也不全是。”张宗昌摇了摇头,“苗人偏安一隅,看起来像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其实内心的野心并不小,不过是不为人所知而已。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挑起苗人对中原的仇恨,以便发兵的出师有名。”
“要知道,出兵是否名正言顺,无论是对于民心的引导,还是对于士气的提升,都有很重要的影响。”
齐贞点点头。
这有些像是现实世界中美国在中东发起的数个战争,名义上是为了打击恐怖主义,甚至是为了第三世界国家的和平与繁荣,结果一个战争打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扶植傀儡政府也好,暗杀对方领导人也罢,最后资源开采忙不停,甚至赚得盆满钵满,却将这个国家打的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但是后来因为苗疆的地理情况十分复杂,苗人又是英勇善战,对外极为团结的性子,我们成功挑起了苗人对于中原的仇恨,却根本就无力征服对方。”
“开始遭到对方强力的反扑,直到最后节节败退,也不过是几旬的光景。”
“我们不得不开始据城而守,依靠地利与那些苗人周旋。”“苗人本就不善攻城,于是战争就这样僵持下来。”
“这场战争打的国库空虚,举国上下渐有群雄并起之势,皇帝陛下也终于不再刚愎自用,决定开始进行一次冒险的斩首行动。而我,正是这次斩首行动的领头之人。“
齐贞恍然:“这就是庙祝所说您带领一营兵马与苗人周旋数月的缘故吧?”
张宗昌点点头:“正是如此,当时本就做好了再难回乡的准备,一无粮草补给,二无营地居所,这只深入千里大山的孤军,便是避免苗人一再进犯,拖垮整个朝廷的唯一希望。”
“还好,我们成功了。”
虽然张宗昌没有细说,但是齐贞仍然可以想象,当时的他带领一营兵马孤军深入山林,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怨鬼,寻找敌方首领并完成一击必杀的那种艰辛壮烈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然后我们开始逃亡,最终逃了出来。”
“然而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里面也大部分中了林中的毒瘴,便是侥幸没有中毒的战友也从此再难提起手中的刀上阵杀敌。”
“但是这都是值得的,自那以后,苗人再也没有对中原展开什么成规模的攻击。这恐怕与苗人首领的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当时我的确中毒,却没有死在边疆,而是接到陛下的密诏,回到了朝中。”
“不知是我重伤将死,时日无多,还是军权旁落,总之那几年陛下对我极为宽宥,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后来我便死去,又活了过来,成为了芜湖城的城隍。”
张宗昌似乎只是对于前一世的事情充满追忆,对于成为城隍之后的经历,却不愿多提。
“好吧,我承认这个故事很好,那么,您之所以做现在所作的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齐贞不解问道。
按道理说,一个精忠报国,舍生忘死的国之栋梁,如何都和他现在草菅人命的所作所为没有办法联系到一起。
“人大概只有在失去性命之后,才能知道活着的可贵,这一点,只怕神仙也不能免俗。”
张宗昌举起自己苍老而充满皱纹的右手,此时有些微微颤抖。
“像我这种一地城隍,即便有仙气护体,说穿了也仍然是鬼物一属,虽然阴寿长些,却只有一任的光景。”
“朝廷敕封,一任城隍有百年阴寿,而我任期已满,正是大限将至。”
“若是百年之前,我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