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贾后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她定定地看着太子,吐出一口浊气:“不必了,皇上已无大碍。太医给他开了安神的药,你今日就不必前往了。”顿了顿,她又道,“别以为这样,你的自作主张之举便可饶恕。今日起半月内,不得出东宫一步。好好反省!”
“是。”太子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仍是毕恭毕敬地拱手,“谢母后教诲。”
“还有你们。”贾后的目光扫过一众跪地不吱声的舍人和洗马,“太子行事不端,你们难逃其咎。扣除此月俸禄,好好思过。”
“是。”
喝斥完毕,贾后冷哼一声在宫女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殿门。
皇上只是被她下药拉了个肚子而已,若是请医者来看,一眼便能识破。再加上她的肚皮已平稳度过了八个月--太子的应对,不管是以求自保还是别有用心,为了安全起见,都只能暂且放他一马。
再候一候,她努力沉住气,等孩子落了地,太子,哼!
这样想着,贾后的心情总算松快了些。一行人抬着舆轿正从东宫走出,忽见前方另一拨人匆匆而至。
领头那人体形臃肿,双眼又细又长,看见贾后的仪仗,他微微一惊,不由转向一旁的孙秀道:“这么快便出来了?难道错过好戏了?”
“王爷且上前问一问。”孙秀凑近赵王耳边轻道,“皇后行事利索干脆,说不定这会儿,太子已被她……”他只说到了这里,因为赵王听闻了这句话,已一个眼色暗示他闭嘴了。
他赶紧躬身退到一旁。
赵王几步走到仪仗前,行礼道:“见过皇后。”
贾后盯了急步而来的赵王一眼,她的眼微微一抬:“赵王。”
这不是胜利者该有的姿态,更不是志得意满者会有的疏懒。赵王一顿,计划失败了?
按照今日孙秀带回的消息。太子刚刚才回到东宫。贾后没有趁机发难?
他疑惑的样子落入贾后眼中。贾后将身子往后一倚,摆摆手道:“回吧回吧。回去再说。”
赵王连忙躬了身道:“是。”
却说东宫之中,贾后一走,满殿下跪的人皆松了一口气。
太子被宫人搀扶着起身坐至榻上。他持起茶盅饮了一口定神。才惊觉两手手心早已湿湿的一片。
大殿之中留下的,皆是他的心腹。因而他直言道:“卫卿,幸好有你在。否则孤真不知如何应对。”
原来这一招正是卫玠情急之下教他的。
“太子,”杜锡仍是有些担忧,“我们本就没有带回季老的徒弟。若是贾后又生反悔之心,传召医者,如何是好?”
“杜舍人不必担心。”山阴接道,“季老是世外高人,向来云游四海,贾后此刻拒绝,再要寻他便由不得我们说了。”
“正是如此。”卫玠赞赏地点头,几人之中,山阴与他的心意最能相通,“贾后此举。已是妥协之态,暂时不会生变。当此之时是要明白,贾后为何会在突然间有此安排。”
是的,贾后尚未临盆,她所需要的最强大最有力的倚柱还未出现。从她拒绝太子提议的态度,可以清楚明了地感受到她的谨慎与考虑。加上太子出游完全出于偶然,即便过夜也是临时而定,她怎么就能在一夜之间做出决断,急匆匆地将皇帝的急病与之联系在一起,进而给太子扣上一个不孝的帽子呢?
当此之时。这种偶然性,这种冒险性的行为,实是不像贾后的作风,实是不像贾后的手段。
因此卫玠此话一出。山阴在众人脸上皆看到了一种恐惧与不可思议。
能促使贾后做这个决定的,必不是常人。然能配合得如此默契,令得太子一行人恰巧赶在皇上生病时在游船之上过夜的又是何人?
齐刷刷地,众人身上一冷,竟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太子妃。
太子面色一沉,不觉间。他的拳头已紧紧相握。
“老臣认为此事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随意猜测,免得人心惶惶。”杜锡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游船之上消息堵塞,太子妃如何将此消息……”
他只说到这里,却是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无法争辩下去了。
游船之上消息不易传播,然昨日夜里,那一盏盏小巧精致,美仑美奂的花灯,随着流霞河水不断向四处漂散的花灯,岂不是最好,最安全的传讯方式?
他们的太子妃,太子最最宠爱信任的太子妃,竟然是贾后派至太子身边的隐藏最深的一个细作?
一时间,大殿中寂然无语。任谁都无法开口了。
只有太子,一个哆嗦,任着手中茶盅咣当一声从手中滑落,喃喃道:“惠风……”
那个搂着他,软言轻语告诉他,愿意陪他一路走下去的惠风?那个在他提出要求时,总是尽力去配合,哪怕得罪家人的惠风?他明白她的不安,知道她的举棋和摇摆,但是至始至终,他不曾怀疑她对自己的忠心。
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之凑巧,却令得他不得不产生疑惑,生出嫌隙了。
却见山阴与卫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也不尽然……”
“昨日游船之上,不期而遇的还有一个人。”卫玠说道,“赵王的亲信孙秀。”
的确,以孙秀睚眦必报的本性,江统等人的不屑与无视极有可能让他怀怒在心。他若有心,完全可以通风报信,令得赵王给贾后出谋划策,借题发挥。几人面色皆是一缓,尤其江统细思了一下道:“是我思虑不周。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