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竹林小居驶出时,已月上中天。
夜空晴朗,点缀着或明或暗的星光,使得这片绿竹林带上了一丝迷离和一丝微不可见的清冷。
斜倚于榻,背靠车壁,山阴摊开手中的画卷,看着画中微坦胸腹,合眸卧榻的男子,心情忽地大好。把洒言欢,小亭共醉,这算是有一份交情了吧。
回到院落,沐浴上床,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带着新得名的“古董羹”,山阴前往“醉生梦死”。经过几日思索,她决定找阮五合作,将“古董羹”的版权授与他使用。这决定自然不是一时兴起,山家产业多以粮食、酒业与船舶货运为主,并不涉及酒楼生意。再者如今各大产业在族伯的安排下,有具体掌事人,如她管理的酒厂,山遐负责的船舶货运,这其中已形成一定的利益关系,她若是想重涉一个新的行业,只怕有心也难成事。这几年她上交家族的钱财数目都很可观,如今,是时候为自己多谋一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了。
果不其然,阮五是个识货之人,一看到山阴为他展示的“古董羹”,便看到了这中间的巨大商机,当下拍板成交。调料、锅具由山阴出,将来所得利润四六分成。
生意谈妥,自少不了几杯酒庆贺。席间,阮五神秘地凑近山阴,“小郎可知我这酒楼近日风头大盛?”
山阴眉头微挑,等待他的下文。
“雪压江南奇货可居,已炒到两百金一坛。呵呵……便是皇室中人想要,也要通过正儿八经的竞价方得。小郎,如今这酒楼的客人每日爆满,你看趁机推销古董羹岂不很妙?”
“五郎经营酒楼多年,于生意上,是山阴的前辈。你作主,自然不会有错。”
阮五点点头。山阴与他相交多年,他自是明白他的禀性。商人谋利,却也重义。个中意味,不言而明。
因着她亲自前来,阮五将雪压江南的本金先行奉上。售价二百金的酒,按一坛一百金结算。山阴嘱咐护卫装了车,回了府第。
眼看着回来已半月有余,除了回来那日看到兄长,后来又碰了次面,至今未去探望。一来怕兄长忙于手头上的事务,无暇理会自己,二来自己也疏懒了,在外东跑西跑,回了院落便想静静呆着。
择期不如撞日,今日便前去一探吧。山阴令护卫转了车头,往山遐的院落驶去。
马车“答答答”绕过庭院中的小湖,远远望见那一片桂树所在的位置,就是山遐的院落了。
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唤:“阿阴可在马车之中?”
山阴掀了车帘,小道上站着的人身如扶柳,眉目淡淡,正是山亭。几日不见,她越发清瘦了。只是精神却好了一些,除却那身单薄的我见犹怜,整个人倒是透出了一种坚韧淡泊之色。
“阿姐有事?快上来。”
山亭没有迟疑,握着山阴的手踏入了马车。
两人在马车中相对而坐。
“先不去兄长那了,四处转转吧。”山阴转头吩咐护卫。
马车驶动。山阴微笑着看着山亭:“姐姐气色好多了。”
“阿阴。”山亭微微抬眸,今日,她是有心前往山阴院落寻她的。因着没遇上,心中正懊恼。谁知折道返回时赶巧碰上,“那一日归来,想着以往的种种,我真是连求死的心都有了。
可绝食了几日,反倒想明白了。性命可贵,他那人如何值得我这般相待……你知道吗,以往看着你扮成男子,我们几个姐妹虽面上有礼,实则心中是鄙夷不屑的。经此一事,方知自己的见识有多浅薄,方知阿阴处事之妙……阿姐在此,给你赔礼致歉了。”
说罢,她郑重一礼。
当面承认自己心中曾有鄙夷,明明白白道出自己为情自杀,山亭,倒不失为一个磊落的女子。只是,山阴心中一顿,她竟然还自杀过。幸而未遂,否则……
忙道:“阿姐能够想通就好了。这世上,好郎君万万千,何必受拘于这一棵枯树。”
山亭摇摇头:“经此一事,我于男女之事已看淡。今日来找阿阴,一为致歉,二为感谢。”
未出阁的女子与人私会,说到底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族中长者若是知道,她的名声不好听不说,婚配必然有一番周折。山阴将此事暗自压下,保全了她的颜面,又在那日当面戏弄裴三,掌掴王式为她出气泄愤。这份相护之情实是令得她动容。
“阿姐说笑了。你若愿意,找个好日子你我一起去散散心。看看这大好风光,心情自也舒畅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山阴将山亭送回院落,才驱车返回。只是这一来一回,赶往山遐院落时,被告知山遐已出门去了。当下怏怏而回。
又过了几日。
这天,山阴正在院中弹琴,一护卫大步来报:“郎君,听说郎主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山阴一喜:“且去大门口相迎。”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山府门口直排到东柳大街。威武肃然的护卫整齐有序分列而站。几十辆马车从从容容缓行至前。
阵容强大,气势俨然。
这时,队伍最当前一辆马车从队中冲出,直向院中而去。马车所经之处,掀起一阵浓烈的酒气。山阴一见,立刻提步跟上马车。
果不其然,掀了车帘,榻几上横七竖八叠着各式酒坛子,山父正仰卧于榻上呼呼大睡。那一声又一声的打鼾声直震得车壁一颤一颤的。
只是,山阴目光转向榻上另一侧正坐的青衣男子。他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