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日一夜的奔波之后,马车终于飞奔进入京城。
萧韫之直接将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花发须白的郑中理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一把跪在宫门口,伏地高呼:“微臣郑中理求见陛下,请陛下为微臣做主啊!”
一刻钟之后,郑中理被带至惠帝的面前,再过一刻钟,孙尉迟被宣召入宫。
而短时间之内,京城里来了一位京外官员,并在宫门口跪见皇帝的事情,也以极快的速度,在京城朝官之间传开。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王家人耳中。
郑中理乃当年济州下莘城的县令,莘城与陵阳城接壤,桃花江一段河流,便经过莘城,两座城池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当初修筑堤坝时,也需两城配合。
当年修筑河道时,郑中理便是其中一位非常关键的人物,按照当时而言,王家自认已经打点得非常好,郑中理的一位庶妹,便嫁给了王老爷子的一位门生,作为平妻,那门生的正妻常年生病,平妻实际上几乎取代了正妻的位置。
如此,郑中理与王家建立了紧密的联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多年过去,郑中理已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官,时至今日,他的一个庶妹和王家的门生的关系,还不够维持某些微妙的平衡。
王家担心如今的郑中理会成为一个不确定因素,因此才想了个一了百了的办法。
只是没有想到,有人也盯上了郑中理,执意将他带来京城,这般与王家作对!
“父亲,据消息传来,护送郑中理回到陵阳城的,便是萧扶疏。”王存安咬牙切齿道。
从章可正死在牢狱之中,却引发了坊间关于下一个毙命的官员是谁的猜测开始,王存安的心便开始真正的慌起来了。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把手,在推动着坊间的声音与言论,朝着对王家不利的方向上推,无人能阻止。
王老爷子苍老的脸上,终于显示出明显的愤怒:“萧扶疏,又是这个萧扶疏,我王家到底与萧家何关,他要这般置我王家于死地!”
自然无人知道萧扶疏为何要这般做,王老爷子和王存安,更不可能明白。
王存安恨恨地道:“此人若非有所图谋,便是存心与我们作对!”
想了想,王存安眸中寒光一闪:“父亲,这个萧扶疏,会不会是陛下的一把刀?”
时至今日,惠帝仍想要动王家,而萧扶疏又在此时出现,王存安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王老爷子摇了摇头,他虽然愤怒,却比王存安看得明白,哪怕如今王家人丁稀薄,儿孙皆不成大器,可陛下已经不希望王家做三朝元老。
陛下年轻的时候便受制与王家,到了如今,依旧想要吐出这口气。
这是王家的命。
“父亲,接下来当如何做?”看着王老爷子沉默,王存安惴惴不安道。
王老爷子闭了闭眼,心中明白,他到了这般年纪,大约已经护不住王家了,“为父这几日想了许久,到了如今,只能将王家的损失,减少到最小。”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不甘:“陛下这是忌惮王家,王家的路,走到今日,已无法再继续往前。”
王存安大惊失色:“父亲!”
难道当真要认下当年的事情,让王家走上绝路?
不行,如此,王家的人,哪里还有命活下去,便是太子,也没有希望了!
王老爷子的眼里,露出坚毅的神色:“认?王家绝不可能认下此事,桃花江堤坝案,与王家,与你我父子,绝无一点干系。”老爷子坚毅的神色里带着一丝从容的讥诮:“太子与王家息息相关,若是王家当真贪污河道,太子被废,便成为板上钉钉之事,王家岂会做这等事情?”
王存安愣愣然,不明白老爷子究竟想要如何:“如此,还有他法?”
王老爷子哂笑了一声:“到了如今,陛下既然想要王家退出朝堂,我王家退出便是,静观其变,以退为进,你我皆当做不知外边风云变动,从今日开始,便当你我父子从不知晓,外间的火已经烧至家门前,坦坦荡荡即可。”
王老爷子转过头,定定地盯着儿子的脸庞,沉声道:“这把火,决不可引至太子的身上,你只需记住,王家从未有人贪污河道,若是有,你不知,我不知,那人,亦不是王家人。”
王存安在老爷子沉着的面庞中,缓缓明白过来,父亲所指的到底是何意,他怔怔然了好一会儿,眸色从震惊,到一点点的愧疚,最后,化为彻底的坚定,将目光投向了府中深处的一座院子。
郑中理一路请求入宫觐见皇帝,为求保命,一口气说出了当年桃花江堤坝修筑时,自己如何为王家敛财的事情。
甚至,交出了两封与王家来往的书信。
心中明确提出,郑中理如何将河道的银两,转到王家的口袋之中,行为让人无不愤怒。
惠帝大怒,当日傍晚,便下旨,将王家上下十七口,全部押入了大牢待审。
至始至终,王家老爷子都十分平静,太子听闻之后,却在第一时间入宫,想要为王家求情,但被皇后宫中赶来的人,急匆匆拦下了。
太子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不知是皇后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他劝住了,让他脸色惨白地回到了东宫。
铭王听闻消息之后,极为讽刺地笑了一声:“本王若是太子,这会儿必定不会赶着往上替王家求情,陛下摆明了想治治王家,太子如此做,只会让陛下更加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