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林志远却来了,提出必须动刑。因而才有了如今地牢里痛哭喊声遍地的场面。林志远看着面容清秀,是个文弱的书生,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冰冷至极:“章可正绝不可能畏罪自杀,昨夜既然无人进来,便是尔等玩忽职守,或者有人监守自盗,既然不肯说,便吃些苦头,直到有人肯说为止。”林志远本就不是大理寺的人,本无权动刑,有人实在受不了折磨:“你,你便是将我们折磨死,我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你不是大理寺之人,根本不无权审我们,啊!”开口的人,是一个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子的狱卒,他这句话才刚刚说完,在林志远的示意下,一块铁烙便印上了他的肩头,男子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响彻牢房。林志远淡淡地开口道:“本官虽不是大理寺之人,却是陛下钦封的审理之人,但凡事关桃花江堤坝案,本官皆可过问。”晦暗不明的牢房之中,林志远神色难辨。他此生,最厌恶的便是别人瞧不起自己的身份,说自己不配如何。
人人皆看低他、皆可侮辱他,只因他无权无势,便轻易决定,他配不配如何。配不配,唯有他自己能决定。负责审理狱卒的大理寺少卿才刚刚上任一年多,力量不足,便是看着林志远这般折磨狱卒,都有些不舍:“林大人,如此动刑,是否不太合适?”林志远转回头,神色冷然道:“大人,且不说章可正之死,他们之中,是否有人做了什么,便是玩忽职守,未能及时发现重要人犯自缢这等事情,也足以吃一顿苦头。”
大理寺少卿一时无言:“可是……”
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同僚啊。
林志远便意味深长地道:“大人过于心软了。”说罢,他便转头道:“继续用刑,直到有人愿意说为止。”待到孙尉迟下朝回来之后,才听说了林志远对狱卒用刑的事情。待他再匆匆赶到牢房里看的时候,十几个狱卒,在长时间的折磨之中,几乎已经奄奄一息。虽说动刑,在大理寺是最常见的事情,今日这般做,亦无可厚非,但孙尉迟脸色却非常不好,主张动刑的人,竟是林志远,而林志远,并不是他大理寺的人。便是要动刑,便是这些人玩忽职守,未能及时发现章可正之死,要动大理寺的人,无论如何,也当知会他一声。虽林志远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错,他是陛下钦定而来审理桃花江堤坝案的人员,确实有权利处理涉事之人。顶着惠帝的压力,大理寺内部又是这样一团糟的局面,孙尉迟这口气提不上来,却也咽不下去的时候,林志远却给他拿来了一则厚厚的册子。“孙大人,此乃下官根据王国舅此前提供的证词,亲自核验过的账本,虽尚未完全核验,只有桃花江堤坝账目的第一批款项,但已然发现,有所细微的差别,请孙大人过目。”孙尉迟一时也忘记了林志远私自动刑惹来的不快,快速地拿过来,便细细翻看了起来。林志远便道:“按照修筑的章程规矩、人数、所需,银两下拨,直接使用于桃花江堤坝的修筑,再结合当年人力物力,府衙账目状况,确实发现了不当之处,朝廷拨至城池的银两并非完全用于桃花江堤坝修筑,至少十之有三,不知去向。”孙尉迟一条一条地看下来,脸色凝肃非常:“可曾反复计算?”林志远点头:“已反复计算三次,还有一次,是与大理寺中计算的能手一起核算,结果皆是如此。”
林志远的计算,其实与当日萧韫之递交给惠帝看的账册可谓是同一个道理与计算方式,只是因为有了比较明细的细则,他的计算,比萧韫之道计算更为详细。孙尉迟脸色沉沉:“如此,你继续照此方式,计算另外几批银两的使用状况,不止是桃花江的,整个南方堤坝的修筑,皆要计算清楚。”林志远应了下来,待他离开之后,孙尉迟才重新想起方才对林志远的不满,只是瞧着手里做得非常详细的账目,还有此人的心性,孙尉迟的心情,非常复杂。如今,这位年纪轻轻的翰林院编修,便已经有这样的手腕和心思,将来,还不知会如何。而就在坊间对章可正之死议论纷纷的时候,经过东澜国最精良的仵作的验证,章可正真正的死亡原因,终于有了较为清晰的结果——章可正自缢之前,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仵作在他的口鼻之中,发现了可致人昏迷的药物。
意思便是,章可正先是被人迷晕了,再伪造出畏罪自杀的假象。惠帝再次大怒,民间亦是一片哗然。?另一种不同的声音,也在悄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