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唐顺之面前许诺愿意萧规曹随,就因为王本固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些。
“其一,前年宁海设市通商,去年又陆续有厦门、泉州,必然分流。”王本固面无表情的说:“税银想立即提升上去,难度太大。”
侯汝谅点点头,这个是事实,其实去年下半年税银比前年下降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但幅度如此大……用厦门、泉州分流是说不过去。
“其二……”王本固艰难的开口:“去年八月税银尚有二十四万两,但九月不足十万两……”
侯汝谅的开口同样艰难,“约莫去年九月初,董天星登门来拜。”
两个人原先并不知道九月份税银呈现断崖式的下跌,但在知道之后,都立即知道了缘由。
王本固是猜到的,而侯汝谅是能确定的,自己是九月初受到董一元送来的礼单,而税银也是从九月份开始了断崖式的下跌。
事实上,去年从三月份开始,董家就试图参与到海贸之中,但始终被唐顺之、孙铤拒绝,为此还曾经闹过一场。
也就是从**月份开始,董家联手东南大户,开始了走私,规模越来越大,参与的家族越来越多。
从去年十二月到今年二月,税银下跌的幅度不大,主要是因为气候和季节的因素,毕竟往返一趟要一个多月,这段时日正巧是年节前后。
但十二月的税银居然比理应是出海旺季的**月份还要多,这是匪迷所思的事。
从二十四万两税银一下子跌到九万多两,不可能全都是因为走私,有厦门、泉州设市通商的缘故,有去年九月一场海啸导致大批船只船毁人亡的缘故,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董家和东南大户的联手。
他们收购了大量货物……明朝是个农业社会国家,货物、商品虽然数目不少,但总的来说是有定量的,他们收购的多,导致海贸的交易量、出海量呈现下跌,间接导致了税银呈现断崖式下跌。
这些王本固和侯汝谅未必懂,但他们懂一件事,肯定和董家走私有关……户房吏员最后那句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在提醒了。
“子民选吧。”侯汝谅将残茶一饮而尽。
“中丞此为何意?”王本固目露凶光。
侯汝谅起身踱了几步,“本官巡抚浙江一省,公务繁忙……”
“且住!”王本固厉喝一声。
继续全盘接手通商事,等三月份税银数目出来,王本固肯定会倒大霉,他自己有这个信心……肯定会搞砸。
王本固敏锐的察觉到,侯汝谅有脱身的念头……你我都掺和进来了,你想行海运事,但现在看到事变,就想安安稳稳的遁走?
“董家走私,致使税银锐减,为何董家如此跋扈?”王本固冷笑道:“倒是记得董天宿提到过,巡抚衙门亦在其中分润。”
侯汝谅嘴角抽抽,你个不要脸的,自己掉进坑里,还想把我拉下水?
真后悔自己受诱惑来了镇海,侯汝谅咬着牙冷笑道:“只是想脱身?哪里有这么简单!”
“中丞何意?”
“想脱身,还要问过随园之意!”侯汝谅压低声音喝道:“还没想明白吗?”
“税银锐减,若下月朝中问责,唐荆川已然病逝,你王子民初初到任,不会惹祸上身。”
“但一下子比前年少了四十多万两税银,户部砺庵公必然大怒,内阁也难以忍受,陛下必然问责!”
“你觉得朝中会不会详查此事?”
“你觉得随园会不会掺和进来?”
“你觉得钱展才会不会捅出董家走私?”
“到时候董家遭殃,你王子民入浙数月,和董家之间亲密无间,人所目睹!”
“难道说这几个月,董家没给馈赠厚礼重银?”
“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从董家到你,一个都跑不了!”
王本固呆若木鸡的坐在那听着,但听到最后一句,两眼圆瞪,恶狠狠道:“若是王某下狱,中丞觉得己身会不会亦下狱?!”
侯汝谅脸上的神色更是凶狠,“你王子民入浙第一日就挑拨离间,使董家攻杭州食园,本官入浙年许,可从来没招惹过镇海!”
“嘿嘿,世人皆知,钱展才睚眦必报!”王本固嗤之以鼻,“你我皆元辅门下!”
王本固也想明白了,现在往前一步必然遭殃,后退一步还要看随园愿不愿意放自己一马……但他刚才也说了,钱展才睚眦必报的名声响彻京中。
往前一步继续执掌通商事,如果税银数目不能上升,王本固必然被问责,说不定之前的黑锅也会顺势砸在他身上。
其实王本固也知道,只要缉私有力,是能够挽回这一切的,但最大的走私商就是浙江总兵董一奎,难道让他去贼喊捉贼?
更何况,能和董家联手的……王本固联想到了松江华亭徐氏,他不信本就是徐阶门人的董一奎不会将华亭徐氏扯进来。
难道让自己去抓华亭徐氏走私?
要不是侯汝谅在场,王本固都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光子……一个多月之前,自己收董家的银子收的兴高采烈,后来还嫌太少,现在想想,挖这个坑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啊。
谁知道董家能闹得这么凶!
能让税银下降幅度这么大!
后退一步,自己也未必能保住浙江巡按这个位置,若是随园不罢休,一定要追责……创立通商事的钱展才简在帝心,有理由也有能力掺和进来,到时候就像侯汝谅说的那样,拔出萝卜带出泥。
王本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