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如她一直也想不明白莫无念为何总会对她说些客套话……
那些客套话也很老套,就如戏园子里的陈腔滥调,听不出些新意。
可奇怪的是,以着她清冷的性子,每次她都又听得下去,将之归到内心升起的那股玄妙上,似乎合理,但又不合理。
过去的岁月里,她与他没有任何交集。产生那种玄妙不构成条件。
修行两百多年来,慕容修第一次觉得沉寂心神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不到一个时辰,她的心乱了三次。
……
在莫无念体内,喜、怒、哀、惧、 恶、欲六魄已被取出。
他原以为最难取出的会是欲,因为欲是一切的根本,世间万千生灵繁衍靠它,个人活着生于世为活着而活着,也是靠它……哪怕是佛家求的无欲无求的一种境界也是一种欲!
它可以毁灭一个人,也可以成就一个人。
就在此前莫无念都觉得爱其实是欲的一种体现,但他不曾想过爱与欲是分开的!
他最难取出的是爱,是在说他的爱大于欲吗?
他突然觉得身上的疼痛一点也不疼了,有种想发笑的感觉!
在河公那里没有得到的答案,他却在这里明白了,也就是说,他有那么一天会为了“众生”,像河公一样化成死寂的河,去还这人间……乃至众生万千一个太平……
这是多么的大公无私!
但不知为何,极少会有别的情绪的他,他突然觉得可笑。
在他体外,慕容修看到他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在讥讽别人。
也不知,他嘲笑的是自己……还是芸芸众生!
莫无念一直觉得,他没有那么大爱,会为了“众生”,抛弃个人情感,去为他们做些什么!
事实上,他前世就做过,还做的很彻底,为了众生,他抛弃了他的阿修,也放弃了九界山,置他们于不顾。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几千年前,回到了他还是姜天恒的时候,回到他刚踏入九界山的那一刻。
云雾飘渺的空界山上,姜无涯问他:“你可知,修行是为了什么?”。
再次看到这个如父一般慈眉善目的老人,莫无念感觉自己的双眼有些发涩。老人笑着看着他,似乎也不着急,在慢慢等他回答。
莫无念觉得自己是该知道答案的,但最终他用着颤抖声音说道:“众生!”。
老人看看他,摸了摸他的头,满意的点了点头,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很清楚,这不是他的答案,但他不想看到老人失望的表情,哪怕他是虚假的。
那……他的答案是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了,或者说他从未知道过,害怕知道,也不敢去知道。
视线再次模糊,他眼前的场景也跟着变幻,这次,他看到了她,他的阿修!
“这一魄,怎么这么难取……可没它,我也跨得出问道元神境。”他淡淡无所谓说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
他讲话的时候,慕容修也听到了,像是梦呓,不过她听到是:“阿修,许久未见了。”。
不同与以往他说过的任何一句客套话,慕容修觉得这句话很真,比单纯孩童讲的话还要真!
“我很像她吗?”慕容修睁眼看向他道,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喃喃自语一样,心里面那种玄妙的感觉也越发浓烈。
她突然很想对他说一句:“我是她。”。
但她觉得他的阿修还是和她有些不一样的,或许她不会像自己这么冷冰冰像块石头,一心沉浸在修行上,不近人情!
而她不是她,或许也不可能是她。
她的心重新冰冷起来,那种玄妙也快速褪去,一个心也只被不近人情味儿的清冷给装满,她总归是喜欢修行多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外面的雨终于小了一些,至少不会再“噼里啪啦”响起,让慕容修觉得烦。
莫无念也终于睁开了眼。他现在全身都透着疲惫,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病。
但他却从蒲团上起身,缓缓向破败道观外走去。
慕容修没有阻止他,她知道,属于他的天劫要来了。
她对他说的法子还是可行的,只是她并不知道,他的爱魄与天魂紧紧糅合在一起,无法分离开。
可也就像她当初说的“反正都要归一”,分不分,合不合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
在里面雨听着很小,但在外面雨其实还是很大,雨点砸在人头上,还是会让人觉得头皮有些发痒。
也许也是隔绝法阵的缘故,才会在道观里觉得雨很小。
在天上,黑云在急剧翻滚着,然后向两边倒卷着退开,像是在极力躲避着什么。很快,一团颜色更暗沉,也看着更凝实的墨云占据了原来的地方!
它是莫无念的劫云!
轰隆!
一道金色的雷霆向人间降下,它不是太阳,却比太阳还要耀眼,映照着半个燕国的土地一片金黄!
那些在燕国正在四处作恶的邪祟或是修为低下的魔道弟子见到这一幕,却是吓得全部都躲了起来。
莫无念却是剑指苍穹,一道黑色剑气自他剑中喷薄而出,像是倒挂在天上的黑色长河,逆流而上将那道雷霆给吞噬,更将劫云给冲散。
“尔敢两次挑衅吾!汝当诛!”一道如雷的声音自九霄飘渺降下。
这是天地意志的声音,它是天道,它本是没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