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景显然已经没了工作的心思,像是先生走了以后放松了大半的学生,又闲聊了几句后,批了两个折子便坐不住了。
“要不随便批批剩下的算了,怎么样,阿汴?反正你看……”他举起手上的折子晃了晃:“都是什么跟什么!你知道这个写的什么吗?这个扬州长史问‘陛下您好吗?’”罢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规定每日必须呈折子,是以这些地方官员太平盛世无事可奏,只有随意写一些。
言景继续道:“要不是我来内阁,我真不知道还能有这样写折子的,而且还不少!”他拍了拍旁边剩下的十几个折子。
鞠汴放下笔,道:“那也不可胡来,我们今日是第一日,若是出了事,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起的。”他心中微动,想着那个陵州刺史的折子的事,接着道:“不如你先回去吧,我今日府中无事,我将这些批完。”
“真的?这么好!”言景高胸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阿汴!你可太够意思了!”
“我看你就是在等我这句话吧……”
言景拍了一下鞠汴的肩道:“休沐的时候我请你吃酒!这里就交给你啦!”罢生怕鞠汴反悔一样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鞠汴起身,将言景忘记关的门关上,这才又重新回到位置上。
他抽出方才被他故意压在最底层的折子,打开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震惊丝毫不减,而更震惊的是这件事已经要捅到陛下面前了,有人想要把这趟水搅浑。
如今玉瑶还没有离开大梁,他不能让文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他颤抖着放下折子,迅速提起朱砂红笔,模仿着其他学士的字迹,批下“已阅”二字。
如此,这个折子就会随着那些“不重要的折子”一起,消失在萧衍面前。
可他能帮着掩盖一次,那背后之人也会再一次上奏,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被他截下来,鞠汴只期盼文年赶紧将玉瑶带离大梁。
他又一一批复完余下的折子,等离开的时候,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他走在宫里的路上,夕阳照得整个皇宫连地面都好似金闪闪的,不得不,穿着官袍走在宫里,真的会给人一种“人上人”的错觉,而那些庶民似乎离自己的身份已经极其遥远。
鞠汴想着今日内阁里的那些闲聊,他只来了一,就听闻许多官场之事,经历了人情冷暖。就连自己,还利用这职权暗自拦下了一封折子,这在以前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影子。父亲当年,一定很艰难吧,为官一日便如此,那父亲这一生呢,又经历了多少他不曾知晓的人世起伏。
父亲兢兢业业一生清白,栉风沐雨却落得如此下场,若鞠汴以前还有过一丝畏惧的念头,那么从今日起,他也要像父亲一样,与琨玉秋霜比质,让鞠家重新立足。他不能任由谋逆这样的罪名背负在父亲身上、背负在整个鞠家的身上。
他要为他们洗脱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