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顾婆子听见声连忙从灶房里走出来。
沈昭端着艾绒走了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本来想去安慰顾巧儿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彻底把顾巧儿给惹生气了。
“奶奶,巧儿她不理我了。”沈昭仰头,朝顾婆子求援。
“你和巧儿说的话啊我都听见了。你这个实诚的孩子,我告诉你啊,小团子被洪水冲走这事,巧儿谁都没说,她就只告诉了你。你想想,为什么呀?”
沈昭仰头望着顾婆子,满脸疑惑。
“因为你也是小团子最亲近的主人啊。巧儿她和你说了,便是觉得你和她一样,心里的难受也一样,结果你反倒去劝她,她怎么会不生气?”
沈昭瞬间明白过来,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顾婆子拍了拍他的头,又道:“不过啊,这丫头等会儿自己呆够了就能想通了,肯定会意识到自己没有道理,会来给你道歉的。”
谁知道,半个时辰后,顾乔自己出了房门去到灶房,闷不做声地坐到了凳子上,自己拿了竹篾来编竹席,愣是没有出声道歉的意思。
顾婆子有些惊疑,这孙女儿的心思她何时不是一猜一个准,今日却是头一遭猜错了,以至于眼睛都瞪圆了。
顾乔却埋着头,专注地编着席子,全然忘我,从头到尾愣是没有和沈昭说一句话。
倒是沈晚跟着梅氏在一旁纳鞋底时不小心扎到了手,顾乔还关心了两句。
顾婆子见状,便知道孙女这是真生沈昭的气了。
不过孩子们的事,她这老太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没道理事事都要管一管。
油灯跳跃,一家人围着这微弱的灯光坐着,梅氏和沈晚纳鞋底,顾婆子搓艾绒,顾乔编竹席,沈昭则用一条高凳子做课桌在灯下苦读。
灶房里偶尔会有窸窸窣窣的席子交织声,还有针线穿过鞋底拉起时独特的摩擦声,以及梅氏和沈晚二人讨论针脚的谈话声,另有书本翻页那独属于纸张的脆响声……
种种声音衬托得夏日的夜更加静谧安然,让人那躁动的心都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等回屋休息的时候,沈晚和梅氏、顾乔先去歇了,顾婆子落在最后。
“奶奶,我想和您说点儿事。”沈昭叫住了顾婆子。
顾婆子还以为是有关顾乔的,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奶奶,为了让我和小晚从我姑父那里出来,您费了很大功夫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就是屋子垮了,所以暂时——”
“奶奶,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沈昭打断了她的话。
顾婆子望着他倔强沉静的面庞,心中叹息。
她走上前去,抬手,然后拍了拍沈昭的肩膀。
“孩子啊,你叫我一声奶奶对不对?那奶奶疼孙子,是不是应该的?你姑父他们,我也就不说了。总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吃饭、好好读书,然后努力长个儿、努力成材,唯有这样,你才不辜负奶奶,知道吗?”
沈昭抬眸望着顾婆子那慈祥和蔼的面孔,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顾婆子,抱得紧紧的。
顾婆子也伸手将他抱紧,眼里泛起了欣慰的泪花。
这孩子与谁都不亲近,若是以往,要表达感恩,这孩子没准就跪下了,可现如今他却愿意一头扎进她怀里,顾婆子立即觉得,她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她拍着沈昭的背,感慨道。
过了许久,沈昭才放开了顾婆子,脸色有些微红。
到底是个面皮薄的男孩子。
顾婆子失笑,立即说道:“行了,奶奶去歇着了,你也早些歇着吧。若是还有蚊虫,记得再点一盘艾绒,别被咬了。这毒蚊子咬人太厉害了,到时候又痒又疼的难受得紧。”
“嗯。”沈昭应了。
顾婆子这才放心地回了卧房。
*
翌日一早,沈昭就去上学了。
等顾乔她们醒来的时候,沈昭的被褥早已叠放整齐。
“干娘,我哥哥是去上学了吗?”沈晚问。
“是啊,他起我都不知道。等我醒来,不单被子叠好了、人不见了,就是早饭都做好了。”
“这孩子……”顾婆子颇为无奈。
“起这么早?”顾乔小声嘀咕。
“行了,快洗手吃早饭,吃完再忙活。”梅氏连忙朝她们喊道。
“好的。”
等吃早饭的时候,沈晚吃了两大个包子,等吃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刚才是在狼吞虎咽。
“我吃好了。”她有些赧然,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
“吃饱了就好。”顾婆子充满善意地笑了起来。
沈晚正月里在顾乔家住过一段时间,对顾婆子和梅氏都很亲近,闻言她脸色更红了一些,但是心里却暖呼呼的。
因为她知道,顾婆子并没有恶意,她知道这一家人比亲人更胜亲人,对她是真心实意地好。
“奶奶,我已经痊愈了,请问我能干什么活?”她立即主动询问。
“以后你长期都要在这住,你这么聪明能干,可少不了你的活。所以别着急,把伤养好了,精气神养足了,咱们再分派活计啊。”顾婆子立即讲道。
“那我做些手上活计吧!”沈晚就是个翻版的沈昭,闲不住。
“行,你这孩子,你巧儿姐忒懒,最不爱这针线活,你帮你干娘缝缝补补吧,有什么事找你干娘给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