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都是没人爱的孩子。
他相处了六年的千芊,应该是一个害羞的女孩,总是扎着最普通的马尾辫,低着头走路,说话不敢看人眼睛的女孩,可高中的这三年,她变成现在这样,开朗活泼,他觉得,这个女孩终于向女人的方向过渡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有了自己的男性朋友,他不再是唯一。
那人比他们大两岁,是凤凰大学的在读学生,名字很是拗口,好像叫聂涧枫。不止如此,她还和凤凰大学的人有不少的联系,甚至听她说,她将报考这所大学。
凤凰大学,一个历年分数线十分跳动的学校,没人知道它今年的录取条件是什么,这成了无聊的专家们的一个研究话题。
但对于一个名声大噪的一类本科高校来说,录取条件自然很是苛刻,可能除了分数线还得看别的成绩,白马筱从不考虑自己能否上的了这所高校。
但高考将至,他与千芊的距离,也开始疏远了。
这个整天只知道黏在他身后的女孩,是什么时候离开他的呢?
聂涧枫。
他开始有点讨厌这个人。
“看什么?”
思绪被拉了回来,白马筱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看你画鸭子呀。”
“这是天鹅。”
“有什么关系?烤熟了都一样嘛。”
千芊瞪了他一眼,“你……滚。”
滚。
她以前从不对他说这个字。
竟然有人能改变她,而那个人,竟然不是他。
突然,千芊说,“离高考还有最后一个月,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打算考到外地的大学去。”白马筱的语气里有些颤抖,因为他知道,一个月后,他将在外地的某专科院校里混过三年,找一个不太长脸的工作,安安静静过下半生,而她,将考上位于未来都市园——浮海市的凤凰大学,然后找个月薪过万的工作,轰轰烈烈地投向建设祖国的事业,从此他们分道扬镳,毫无交集,九年的相处将埋葬在未来九十年的时光中。
千芊低头,棕色的素描笔在她的指尖转动着,欲言又止。
白马筱小半辈子玩乐惯了,从不因为别人难过,现在却有种笑不起来的感觉。
人生之中,能错过的事太多了,但可以不留遗憾的事却很少。
终于,再三忖度后,白马筱说,“放学后,有空吗?”
新港的春天渐渐远去,夏天即将到来,很快就是暑假,分手的季节。
白马筱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个小时前,他提前到了与千芊相约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堤坝,八年前,他十岁的时候就发现了那里的护栏有一个缺口,当天,他就带她来参观了水出堤坝,如瀑布一样壮观的场景。
“人生如梭,如同这湍急的河流,艰难的坎坎坷坷,就像这个堤坝,度过了它,你的人生将更加壮观。”
这是他十五岁时写在作文里的一句话。
每当他们中的一个伤心难过时,另一个就会带着那一个来这里看瀑布。在嘈杂的水流声中,对着堤坝猛吼几声,甚至大声用最脏的脏话去骂你想骂的人,虽然,不会有人听见,但是,对敞开心扉很有效果。
她改变了以后,他们再也没来过这里。
最后的一个月,他要最后,带她来一次。意想不到的是,她来了,但身边的男人不是他。
是他,聂涧枫。
白马筱能看出来,她很开心,很激动,甚至已经忘了她来这是为了什么。
他突然觉得很低落,默默地离开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上小学时,性格内向的千芊经常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他一个人对抗五个人,他什么都不怕,可欺负人的孩子们怕晚回家吃饭会被妈妈骂,最后道歉了事。
上初中时,他看上了隔壁班的校花,央求千芊替他送情书给她,结果,她被校花狠狠地羞辱,他冲了出来给了校花一耳光。“她轮得到你欺负?!”
上高中时……
“这是我的朋友,聂涧枫!”当时的她是那么自然,就像是有一个好朋友,她想赶紧介绍给任何一个她认识的人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好朋友。
白马筱永远忘不了那天聂涧枫脸上的冷漠的笑容,和他校服臂章上的凤凰一样,孤傲,目空一切,甚至是瞧不起他这种凡鸟——亦或是,一只根本飞不起来的弱鸡。
“她算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难过?她考上一个好学校我应该高兴的!”
他一直重复地问自己,问着问着,自己也找不出能让他满意的答案了。
晃晃悠悠地回到家。厨房里飘香的菜香都飘到了门外,老远就闻到了。
婶婶做了牛排。
没错,今天是收钱的日子。
每月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婶婶就会收到一张写着相当丰厚的数字的支票,据说是叔叔单位发的抚恤金。他只知道叔叔是一个外国考察团的一员,在一次考察活动中丧生,尸骨无存,接着每个月开始寄钱,在那之前他从不知道他叔叔这么值钱,这与跟叔叔一奶同胞的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他父亲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据说是进货的时候出了车祸,母亲第一次跟着去,结果双宿双飞了。
婶婶靠着那笔钱买下了这个门面房,开了一家小超市,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但他在富裕的人家,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