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虫球体一破,虫球内外的温差,及大量的瘴气,则如破竹一般,最外的毒虫顿像离弦的箭,疾射向八具火骷髅,如此之力,顿之破急,居将骷髅血骨皆推翻在地。
此来一举,血骷髅虽死伤去不少,但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实让人类都为之汗颜。
目光瞧处,王匠头顿看见其间有一只金灿色,比血红的血骷髅还要大之数倍的虫子臃肿爬行。再作细瞧,原来此只金虫实让八九只血骷髅推拉着前行,或许是它太过于肥肿了,以至于连路也行之不动,只得借助它虫之力,方可缓行动弹。
忽然,已至石门口处的曾老头突回过头来,却见王匠头尚还杵于数丈之外,他不无焦急道:“匠头,还楞着作什怎还不快些过来”
王匠头一怔惊醒,抬脚欲走。但刚行之一步,却又停了下来,目光瞧下,他的脸色瞬息顿变。原来,在停顿的方刻,居有一具无足尸人抓上了他的左脚踝,拼命地站起来,只可惜他的双脚已让血骷髅食尽皮肉,惟剩光秃秃的腿骨,怎努力方也无用。
王匠头狠力抖了抖脚,无奈手中还抱着一个人,终究无法将尸人甩脱出去。忽地,又有一具独臂尸人从另侧抓住了他的右脚,那血淋淋的指骨,直接插进了肉中。
尸火渐是熄去,石厅内的光线顿显得黯黑下不少,曾老头遥见王匠头的身子动之不动,心下顿觉奇怪,道:“匠头,瞎子,你等”说话之时,人也疾掠了过去,但余音尚未出口,整个人便已然惊得呆了。
火光耀处,但见王匠头张着大口,喉咙底不时惨发着格格之声,只见他的双脚已是淋淋鲜血,数具尸人趴在他的脚下,嘴中正咀嚼着什物
曾老头一阵惊嚇,前身救助,已然不及,正焦急之时,目光扫去,无不又遂燃起一丝恐怕。只见王匠头身后不远,血骷髅已过了石门,有些前头虫军已无情啃杀着那尚在动弹的尸人,不消眨眼,便可至身前。
王匠头木然杵着,好似全然不经察觉,身后的危险来之更加迅猛。只见他瞪着大眼,眼珠子一直往下撩摆不停。
曾老头一怔,似曾会意道:“匠头,你是要我带上瞎子先走”
王匠头圆眼一睁,喉间的格格之声更促更急,像是他所要表达的就是这意思。只是,不知为何他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眨眼之下,已有十数只血骷髅蜂拥上来,爬到王匠头的脚上。曾老头脸瞬一变,即迅弃下火把,接过活眼神算,咬牙之余,人也即退却数步,眼含目泪地看着他。
王匠头一合双目,无尽的痛苦使得他整张脸都扭曲变了形。忽地,他又张开了眼,眼珠子还是不断地往下摆动。
曾老头疑惑在心,猜测道:“匠头,你是否还惦挂着怀里的金算盘,想我一起将它带走”
王匠头闻此一言,突地停止了眼珠的摆动,凛凛目光闪也不闪地看着他。
曾老头心念转下,脚步疾动,可此时此景,早有成百的血骷髅爬上王匠头的身体,莫说要从他怀中取出金算盘,哪怕再行耽搁,恐连他二人也休想全身出得去藏尸洞了。
虫涌聚来,欲是欲多,曾老头心下一横,牙根咬处,遂然转去了身子。但瞧那悲酸的老泪,顿然无声地滑落,洒飘于空气之中,降在那血腥血骨之上,被残忍无情的杀戮所尽悉淹没。
一连疾行,自出了石门,身后却传来轰然的一声倒塌,如一座被蛀蚀的大山,听起来是那么地悲壮、沉重
曾老头回了回头,看着王匠头的身子被血骷髅几乎完全覆盖,惟独留着一颗人头,尚还睁起大眼,似带着某种遗憾或孤独,且裸落在外。
曾老头黯然又落下数滴浊泪,嘴中自责道:“匠头,老夫对你不起”悲痛的泪水,哽咽的语声,当回过头时,猛然憋见一只金灿色的大虫,已然爬进了王匠头的身体。
假如说,人世间最畅快的,是能抛下所有的烦恼,和肝胆兄弟在一起淋漓大碗地喝酒,谈论天地,至醉方休。那么,反之最悲痛的,莫不是眼看着朋友在自己的面前,受尽折磨而死,而自己不仅无能为力,却连他最后的一个要求,亦都无法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