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来晨光,可没有一次像这样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
几乎在脚步刚踏进大门的时候,那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就让凌晨忍不住背脊发寒。
“还有我和宝宝。”
周郁抓着凌晨的手,侧眸勉强扬起一抹笑,像是鼓励。
有些事,该来的,总也避不了。
凌晨无力之余,忍着心口的难过,点了点头,揽在周郁腰间的手紧了紧,重重的“嗯”了一声。
夫妻俩再也没多说什么,周郁尽量调快了脚步,不让自己成为凌晨的负担。
医院病房,老爷子正昏睡吸氧,凌家人从长辈到小辈,脸色都很沉重。
凌晨扶着周郁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向床上毫无知觉的老爷子,堂堂男子汉,在枪林弹雨中不知眼泪为何物的他,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阿郁,你怎么来了?”
果淑慧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瞧了眼凌晨,眼眶也跟着红了,可下一句,却是嗔怪的轻责。
周郁心里也不好受,这会儿见果淑慧嗓音发哑,她不过晚来的一个小时不到,想来,果淑慧一定是哭过了。
她从凌晨的手臂下走出,扶着肚子,每一步踩的极稳的走到果淑慧身边,鼻子泛酸,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果淑慧伸手拉了她的胳膊过来,示意她坐到一旁的空床上,抬手顺了顺她鬓角的发丝,柔声劝道:“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别哭。”
凌晨抄着手,站在门口,看着周郁有人照顾,视线便全都胶着在老爷子身上。
记忆里,老爷子的还算是微胖的体型,可这会儿,躺在病床上,靠着氧气存活的老人,那么瘦瘦的,窄窄的一条,如果不是面目熟悉,他都要怀疑自己走错病房了。
“莫璃刚走,你二叔和二婶去安排人准备东西了,唐七也跟着帮忙去了,小晨,你爷爷这一辈子,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凌兆基心情复杂的走到凌晨身边,看着他停在病房门口不敢向前的脚步,像是怯懦的孩子,生怕向前一步,就促成了某个事实。
“唉……”
长长一叹,凌兆基仰了头,这会儿心里不好受,他又不想当着儿子,妻子,媳妇的面表现的太懦弱。
只能靠这样仰着头的姿势,让他还能看起来坚强些。
凌兆基在凌家的存在感不强,或许是因为上头有个出色的父亲,下面有个出色的儿了,中间还有自己媳妇八面玲珑,所以,他永远乐呵呵的没什么意见,可以听儿子的,可以听父亲的,也可以听媳妇的,就是对儿媳妇周郁,他也从来没要求过什么。
可这会儿,他像是个主心股,成了一屋子人的主心股,只要他的背脊挺的直直的,就能让这一屋子人的哀伤心情不那么沉重。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爷子只是到寿了,并没受任何的病痛灾难折磨,于这个世上很多不幸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极大的福气了。
老爷子送医后,醒过来一次,时间很短,甚至凌兆基以为老爷子那个算不上是苏醒的醒,神志都未必是清的,可他清楚的记得,老爷子抓握住他手的时候,温度是热的,看着他目光里的欣慰与满足,亦是真实存在的。
老爷子的原话,这一辈子,无憾。
唉,怎么会没有。
凌兆基仰高的头,微微落下,却并不垂敛,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像是父亲对孩子的安慰。
手掌收回时,他像是不经意的撇了一眼周郁的肚子,那一眼,停留的时间极短,可眸子深处掩藏的遗憾,终究还是流露出来。
或许,真的是凑巧吧。
周郁刚刚平复的心情,不过恰巧那么一个抬头,却刚刚好,撞到了凌兆基落在她肚子上的目光。
有一个决定,就那么突然的闯入脑海。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郁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连自己都无法说清,这一刻心里该是紧张多一些,还是希冀多一些。
鲁大夫拿着手术刀,与麻醉师交流两句,周郁开始还能感觉到疼痛,不过几分钟,麻醉师再跟她说话,她就感觉不到疼了。
剖宫产的过程很快,对于常年奋战在妇科领域的权威,剖宫产已经算是极小的一个手术了。
鲁大夫做的很认真,惯于多年的职业素养,上了手术台,所有的人,一视同仁,丝毫不因为这个人的身份而有什么紧张感,或不适感。
大概十几分钟,或者再长一点,周郁眼睛望着头上,耳朵清晰的听到护士们递手术用具的声音,耳旁,麻醉师时不时的问上一句,“凌太太,如果感觉到疼,可以提前通知我。”
周郁眨了眨眼,算是附和。
这种时候,她其实不敢做更大的动作。
当然,她好像忘了,嘴巴可以说话。
“孩子出来了。”
一个女护士的声音,不带起伏。
周郁恍惚的伸出手臂。
“别动,手术还没结束。”
是麻醉师。
第一时间发现了周郁的异样,连忙抬手推回了她的手臂。
周郁眼角,竟是不由自主的有湿润的水珠,成串低落。
“别哭,虽然是部宫产,可到底是生孩子,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
麻醉师是个很尽责的人,整个手术台能空下来随时跟周郁说话,看顾麻醉剂分量的,就只有她。
周郁其实也不是想哭,就是一时感情复杂。
于她,这个孩子承载了她的血脉,那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