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 我们是程家的家仆, 不好失职;在私,我们承了大爷厚恩,又曾应他所请, 不好让他失望”
他又是一一看遍院中众人, 沉声道, “所以, 今夜回去之后, 我当恪尽职守, 必不懈怠。”
他说完,再不理会众人, 起身就走。
这个老仆离开之后,剩余的人面面相觑得一阵, 到底有人掩面而起,对着剩余的人点点头, 转身离去。
这不过只是第一个, 接着第二个, 第三个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管家一人。
管家看着这转瞬空荡荡的院子,微微摇头, 抬脚向屋门走去。
屋门边上也是有人细听动静的, 听见管家的脚步声,很快就掀开了门帘迎了出来。
来的也不是旁人,正是管家自己的婆娘。
这婆娘的视线越过管家往院子里望了一眼, 很快又收回目光,边跟着管家往屋里走,边低声问管家道,“这以后”
管家拍了拍自家婆娘的手背,低声道,“自然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了,别太担心,哪怕是看在大爷的面子上,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婆娘点着头,又替管家掀开了门帘,然后才自己进屋里去。
程沛收回目光,眼神复杂。
好一阵子后,他长叹得一声,才勉强收拾了心情,打坐修行。
这时候,净涪也已经坐在了自己的禅院里,旁边陪着他坐的,正是整个妙音寺里当下最忙碌的人,净音。
净音今日傍晚就找来了,和净涪一道完成了晚课,如今却只在净涪身边坐着,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闲谈,没个关键。
净涪抬眼看了看幽洁的月光,低头给净音添了茶水,叹息着问道,“好了,师兄,你已经在这里好一阵子了,有事就说吧,别干坐着了,否则”
“否则什么”净音抬起茶盏饮茶,目光却是斜斜瞥向净涪,很有些好奇。
净涪扬唇笑了笑,“否则我会怀疑师兄你是要借着我偷懒的。”
净音飞快地将嘴里的茶水咽入腹里,才笑出声来,“师弟你啊”
净涪看着他沉默,半响后幽幽地问,“所以,师兄你不会是真的想要以师弟我为由头,躲懒吧”
净音笑得一阵,才来问净涪道,“怎么我都已经团团转地忙了那么久了,就不准我躲一会儿么”
净涪无言以对,只能拿着一双幽黑的眼睛静静望着净音。
净音坚持了一会儿,到底没能撑过更长时间,只能投降般地道出自己的来意,“师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净涪面上就显出了点怪异,“嗯”
净音放下手中茶盏,端端正正地面对净涪,脸色也很是严肃,“因为师弟你这一趟回来,比往常时候多了点变化”
净涪沉默了下去。
净音看着这个比起往常时候仿佛放松了一些,又仿佛游离了一些的师弟,说道,“若真有事,不妨与师兄我说说”
虽然看情况,他是帮不了净涪什么,但做一个听众,陪净涪一阵,他却是可以的。
净涪移开了目光。
净音也没再追问,只是陪净涪坐着,悠悠地看着这天、这地和这月。
净涪大概是听见了净音那若有似无的喟叹,转头看着他,幽幽道,“师兄”
“嗯”净音应了一声,仍然看着这片天地,享受着这习习的温柔凉风。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有净涪在的时候,仿佛连这片天地都温柔了
“你真不是在躲懒么”净涪的声音随着风一道传来,净音僵滞了一瞬,哈哈笑着,没说话。
净涪就明白了,他微微摇头,却不去看净音,而是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
微温的茶水自咽喉间流入,抚慰了心神,净涪静静享受了一会儿,跟净音叹道,“这片天地的状况正在一点点好转啊”
“嗯。”净音应了一声,才道,“这么多人脚不沾地地为它忙活,有这般变化,不是很正常的么”
净音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这几年近乎被卷宗山脉埋了的自己,既是心酸,也是满足。
他尽心尽力忙活这么久,好歹能有个对自己、对师弟、对世人、对天地过得去的成果,那他这一番辛劳也不算太亏。
净音这么悠悠想着,又啜饮了一口茶水。
净涪也放开目光去,看见这妙音寺里仍然在忙活的一众子弟们,看见在暗土世界里专心净化种种负面沉积的景浩界各方大和尚们,看见更远处调度道门一众修士的左天行,看见天地胎膜之外镇守的留影老祖等魔修
哪怕他已然交出了暗土世界的权柄,然而他心头意动的这一刻,整个天地都自动自发地映照在他的眼底,任由他观看。
净涪微微笑了起来。
净音见得,也是一笑,再次啜饮起杯盏中的茶水。
不是说,当浮一大白么他一个妙音寺佛子,当诚守戒律,不得饮酒,但茶水还是可以的。
净涪收回目光后,瞥见净音杯盏中已经只剩下浅浅一片的茶水,抬手给净音添上。
净音却是不多喝了,只端着杯盏,悠悠地赏着月色。
“师弟,你能留多久”
净音想到自家案桌前的那许多卷宗,不止脑袋发胀,就连心得发疼了。
净涪摇头,“处理过一些事情之后,我就离开了。”
饶是净音早已有所猜测,真正听到净涪答案的时候,仍然惊了一下,“这么急”
“嗯,”净涪点点头,简单地将那沉桑界中的情况跟净音说道了一遍,才接着道,“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