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讼师正了正衣冠,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义正辞严的说道:“启禀县尉,自古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这乞丐虽一文不名,但不堪受辱自杀身亡,真是颇有气节,乃是古君子之风,在下甚为钦佩。
县尉,在下幼时便饱读圣贤书,孔圣曰‘仁’,孟圣不但曰‘义’,还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在下作为圣人门徒,自当匡扶民间正义、扶危助困。”
严讼师说罢昂首挺胸,耸了耸鹰钩鼻,一副为了百姓可以舍生取义的模样。
吴梦听来越发觉得刺耳,听刚才那县尉的意思,这讼师一个案子可是要价几十贯,绝对不可能为个乞丐来辩护。
他定是以为这鱼档是韦六郎所开,所以从道德层面和法律层面同时发动攻击,完全是要置韦六郎于死地,以达到夺取鱼档的目的。
自己搞了这鱼档,本意是改善所有差役的待遇,提高吴山村百姓的收入,结果却把韦六郎推入了深渊。
吴梦越想越气,新社会、旧社会,哪里都不缺少为钱不择手段的人,在后世他就被这种人出卖过。
他一时热血上涌,对着这个满口道德仁义的讼师骂道:“纯属狗屁,你是哪里来的讼师,信口雌黄、颠倒黑白,韦六郎与这乞丐无冤无仇,何苦逼他自杀。”
吴梦虽然骂的厉害,但对于这久经沙场的厚脸皮讼师,完全没有一点伤害。
严讼师呵呵一笑道:“这位先生,有理不在声高,有罪没罪你说了不算,在下说了也不算,本朝太祖颁下的《宋刑统》说了才算。”
吴梦高声怒喝道:“那你说说《宋刑统》中那一条可论定韦六郎犯了过失杀伤罪。”
智能和尚在旁边一听就知道要糟,吴梦不懂《宋刑统》,他可是熟读过很多次,这是吴梦不够冷静,已经被严讼师带入了圈套,和尚忙压了压吴梦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吭声。
严讼师云淡风清的说道:“尔等听好了,《宋刑统》杂律,律条十三并疏起请条一之规定:‘诸过失杀伤人者,各依其状以赎论,谓耳目所不及,思虑所不到,共举重物力所不制,若乘高履危足跌,及因击qín_shòu以致杀伤之属’。而韦六郎则属于‘思虑所不到’至人死亡,且道德败坏,实乃大宋之衣冠qín_shòu,不治罪不足以平民愤。”
吴梦一下子呆住了,他没有细看过《宋刑统》,对于大宋所定的“过失杀伤”他是按照后世的“过失伤害罪”来理解的,但总不能拿着后世的法律条款来反驳宋朝的律师吧。
智能和尚高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对着严讼师道:“严讼师,贫僧以为,这乞丐自杀与韦六郎没有因果,韦六郎绝无可能在饭碗中放入狗屎,必是别有隐情。”
智能和尚知道,与严讼师来纠缠《宋刑统》毫无胜算,只有跳开这个圈子,讨论别的因素,他一是不相信韦六郎会在乞丐碗中放入狗屎,二是拖延时辰,等候林贵平的到来。
严讼师呵呵冷笑道:“大师,你是慈悲为怀,自然不知这人世间有多少卑劣之徒,大师若是不信,在下请县尉传证人上堂,众百姓都是亲眼所见,现正在堂外等候传召。”
县尉被这严讼师搞得头都是大的,无论口才还是研习《宋刑统》的水平,他还真不如这严讼师,每次看到他上堂便头疼,当下马上道:“那就传上来吧。”
他想着赶紧结案,就算是过失杀伤也罢了,交给州院去审结。
侍立在县尉旁边的推吏出门去传证人,路过严讼师旁边时两人会心的互相使了个眼色,他们却不知这一切皆被智能和尚看在眼里。
他头脑里高速旋转,该怎么为韦六郎脱罪呢,眼前的证据显然对韦六郎不利,自己又不清楚真实情况,看来只能让他本人过来诉说。
想到此处,和尚对着县尉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县尉,贫僧以为当传韦六郎本人也应传上堂来,与那些证人对质方为妥当。”
县尉想了想也对,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他吩咐武吏去将韦六郎带来。
双方一上堂,县尉厅里就热闹起来了,乱哄哄的吵成一片。
县尉用力拍下惊堂木,吼道:“肃静、肃静,有无故喧哗者,以扰乱公堂罪拖出堂外杖刑。”
县尉一吼,没人敢吭声了,县尉又道:“严讼师,你让证人一个个的道来,有胡乱吆喝者,小心本官的法杖。”
严讼师轻笑两声,转头向昨夜围观之人问起,百姓们老老实实的一个个陈述了事情的经过。
县尉一听,这么多人看到了,那可是铁证如山啊,他厉声喝问韦六郎道:“韦六郎,你居然在乞丐碗里放狗屎,这是何等恶劣之行径,你知罪么?”
韦六郎吓懵了,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县尉老爷,小的冤枉啊,那乞丐上门求饭,小的在灶屋里装了一碗米饭和青菜倒在他碗里,绝对没有放狗屎,小人的浑家也可作证,请老爷明鉴。”
严讼师还是一脸轻松的说道:“韦六郎,你浑家自是向着你说话,岂会有真话。”
智能和尚上前扶起韦六郎说道:“六郎,你还未曾定罪,何必跪着?”
和尚转过身对着严讼师,眼睛里闪着怒气问道:“严大状,贫僧问你,你又有何证据是韦六郎放的狗屎,若是乞丐行那构陷之事呢?”
严讼师鹰钩鼻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