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说好的一会儿就回来,奈何此人似乎没什么时间观念,这“一会儿”就生生耗了两个时辰,都日暮西山了也不见他半个人影。
于是芊霙雪没精打采的趴在窗口吹着风,瞅着三五成列的守兵敲着铜锣往窗下走过,无聊的都起了瞌睡。
此处的守兵不比王国正规军,全是一群日常懒散悠闲、体态也不精神的闲人,虽然也不敢疏忽这宵禁前的清街之事,但敲锣归敲锣,该哈欠的还是哈欠,要伸懒腰的也一样不落下。
她撑起脑袋望着天,揣摩着洛蘅大概还要多久才回来,不过看这光景怕是宵禁前也回不来了。
迎面拂来的风微微带了一丝清雅灵气,放眼整个奉灯城也只有洛蘅身上能有这种清雅。
比刚才来得近了些。
于是芊霙雪从窗口探出身去,探了探那股灵息的方向,似乎是从东南边来的。
东南边有一座在奉灯城里尤其鹤立鸡群的高楼,楼上挂钟,正是鬼巫院府所在。
洛蘅隐敛了气息行跃无声的翻进了鬼院的大墙。
此院坐落于东城墙下、跨祭河而建,环合为势,正门通外院,偏门入内院,内外两院又以一堵高墙间隔。正门临西而开,偏门则开在河上,与河岸以一道石桥连路。
鬼院以南就是真正的黄泉口了。
洛蘅跃上钟楼,居高俯瞰前院格局,眼光瞥见一个端着卷案的巫女正从角落里通往内院的小门出来。
她一路朝钟楼走来,洛蘅赶紧敛身藏起,扒着攒尖的檐面窥视那巫女的动向。
原来人家不是奔钟楼而来,而是进了钟楼后头那两层的阁楼里。
那应该就是存册之地。
于是钟楼上蓝影一闪,披着黄昏余辉轻身飞落楼檐屋面,欠身躲在大梁的遮掩里,静静等着那巫女离开。
“你在这做什么?”
洛蘅差点让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从檐上滑下去,回头一看,只见芊霙雪正蹲在檐角上,两手托着腮,一脸疑惑的瞧着他。
这一身红衣的,是相当显眼啊。
于是下一刻芊霙雪就被洛蘅一把从檐角上拽了下去,身子突然失重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紧急关头却被洛蘅捂住了嘴,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就见洛三少爷贼眉鼠眼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惊弓之鸟似的惴惴不安,好在四周终究没有动静,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音道:“别出声。”
芊霙雪扳着他捂在自己脸上的手,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
那巫女正好出了门,站在楼下回眼张望了片刻,没察觉什么异样,于是便关门走了。
看着那巫女走远洛蘅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放开了快被他闷晕过去的芊霙雪。
终得解放的芊霙雪长长吸了一口气才缓过劲儿来,然后才幽怨着开口:“你爬人家屋顶做什么?”
洛蘅同样也有问题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芊霙雪瞧着他,挑事似的顶嘴道:“你管我。”
洛蘅一脸正色语气戏谑:“就管!”
但芊霙雪也不着他的调,于是别过脸去,“不告诉你。”
这回洛蘅皮痒欠打的劲儿又上来了,挨近她的耳廓便挑了一腔戏谑道:“想我了?”
“……”芊霙雪又把脸别开了点“嘁”了一声不搭理他。
洛蘅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阵,瞥见她眼色瞬息万变,就顺口解释道:“别乱想,我是来办正事的。”
芊霙雪打量了他一眼,大概还是信了,毕竟这家伙怎么看怎么纯良,半点不像是做梁上君子的货色。
“既然来了就干活吧。”洛蘅悠悠一句,然后就拉着芊霙雪翻下了屋檐,从窗落进屋里,紧着就听见屋外暮鼓彻响。
洛蘅关了窗便转身在屋里排排列站的书架上开始翻翻找找。
“你要找什么?”芊霙雪跟在后头不明所以,洛蘅忙着翻看卷尾垂下的吊牌,抽神戏谑道:“我来翻阅典籍。”此言方落,他便从架上抽出一卷,“找到了。”
“什么?”芊霙雪凑过来打量。
这是十三年前的一卷。
奉灯阴城的人家不过百余户,往来者更少,此处又只存了近五十年代户口造册,所以并不难找。
十三年前帝都山一战后屠罗门被灭,幸存者基本都逃离了沽水一带,只因挨近沽水的诸国皆信仰正经神明,而魔教徒却不可入神教。
然而当时百鬼门追杀屠罗门又追得凶,那些被逼无奈的屠罗门人为了躲避追杀只能隐踪于其他教派,但沽水一带的神教他们藏不了,只能前往西南那几个素来教多派杂动国家,隐身于异教之中。
而西南的夜羌和长幽便是教派最杂的两个国家,这奉灯城又盛行走阴之事,说起来应该也算是个上佳的藏匿之处,可洛蘅对比了一下往前五年的记册却没发现十三年前有明显的人口增加。
洛蘅不敢妄下定论,于是又取了十二年前的记卷,翻开第一页便赫然写了“杜方达”三个字。
这三个字已经足够吸引洛蘅的目光了。
窗外黄昏余晖已将寂落,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芊霙雪眼力不及洛蘅,已有些瞧不清卷上的字了。
于是洛蘅蹲下身来,摸出柏荒的那根鸟羽,灌了一丝凌厉进去便见此羽亮起火色光泽,通透彻明,他便捻着鸟羽将卷上的文字逐行映明。
然而有关杜方达的记载却寥寥无几,只记录了他入城的年月日,之后再无一个字,不知因何而来,亦不知原籍何处。
洛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