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之劫?若引仙家之言便是那羽化登仙的必经之难。就凡世而论,王朝更替、内慌外乱谓之国劫;旱涝震暴、谷粒无收谓之天劫;家园倾覆、战乱流离谓之人劫……
所谓劫便是难,上述皆是大劫大难,影响范围甚广,动辄便是一方颠覆。若打小了论去,凡人伤病杂痛、行商不畅、仕途不通,砍柴遇老虎打水井绳断,吞糠噎的气难喘,走路都能栽进水稻田……这等小灾小难要称之为劫实在难为,毕竟横来竖去也就是某人点背罢了——可若是一不小心真噎死了,那也真是此人的死劫了。
如此看来,就是寻常的点背于倒霉人而言也可谓之是劫了。
故而历劫者无尊卑强弱大小善恶之分,世间万物皆有劫数,劫之大小不因外界而论,全凭自身来定。
此论便谓之浮生劫。
浮生皆有劫,当年天神许给凡人的灵法便是渡心劫以蓄灵力,灵力强盛者可羽化为不死仙躯。
而灵力便源于魂,魂则结于心。
凡人天生灵力孱弱,偏偏红尘俗世又太过纷杂,世事总沧桑,再强大的人也无法保证绝对的无懈可击。干扰多了心便杂了,心一杂,这灵力就不好蓄了。好在凡人生而聪慧,在参悟灵法的漫长过程中也摸出了些自己的门路。
比如仙家清静无为的处世之法。
仙门中人普遍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生得无为,死得清净,任红尘纷杂万千,心中静潭却固若金池、粒尘不染。修仙者就是用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方法稳心强魂。
当然,能真正做到这种地步的也只有人间仙门大宗,修炼道一心法的紫重和昆仑两派。
紫重的历史比涅华的仙侯们晚不了多少,是最先悟出自己道门的修仙者建起的帮派,修的是道一心法中的“无为”一派,是人间仙门中涉世最浅的,逢乱则出,大多数情况下都窝在紫重仙境里清修,不问世事。
相较起来,另一派昆仑就入世得多了。
昆仑天脉白雪皑皑,冰雪千年不释,寒苦异常,是举世公认的不宜人居之地。且昆仑山上魔岭聚集,多有凶兽妖邪盘踞,昆仑便以“座山镇邪”为号,孤零零的立在群魔包围之中。
其中凶险,不言自喻。
昆仑的修仙者修的是“逍遥”一派,典型特征就是行事相当洒脱,有几分江湖意味,却是一株出挑于红尘杂世的优钵罗,与凡世的羁绊比紫重要深得多,但仙者特有的出尘却是远胜寻常江湖门派。
同时,昆仑还有几分苦修的意味。
昆仑四季寒冬,就算是雪最浅、太阳最明媚的时节也比红尘的三九隆冬还冷,然而在这种打个喷嚏都喷冰粒子的温度里,昆仑派却是上下同一色的素白单衣,四季不变——而且为了保证御剑或作战时的灵敏,昆仑的白衣料子还非常之轻薄。
且昆仑对体魄的训练也是几近残酷,徒手攀爬昆仑雪峰、闯魔窟、猎妖兽……怎么危险怎么来——能挺成高阶的弟子回顾往路都是一把辛酸泪写就的血泪史。除了灵力的修炼,昆仑连凡间武学的内力也不放弃——总之,从昆仑出来的就没有哪个是不能打动,就算练不出灵力,肉搏也能横扫一片。
加之常年在生死刃口徘徊的训练,昆仑弟子的心理素质更是一绝,完全不畏生死。
因此,盘踞在人间的妖邪都有一个传世的法则——谁都能惹,别惹昆仑的道士。
但这些妖邪眼里胜过阎罗王的昆仑道士在凡人眼里却是妥妥的天人救世主。
这与昆仑派为人处世的方法也有关系。
在凡人眼前的昆仑弟子皆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行侠仗义且知书达理,言笑谦谦、举止文雅,仿佛“君子”俩字就完全是为昆仑打造的。
昆仑还不光斩妖除魔,这个远在天边的修仙门派为了维护红尘安稳还在人间处处设有道观,有灾有难者只要进入门前挂着白风卷云幡的道观便可得到昆仑的庇护,除此之外,战乱震灾后的残局也往往有昆仑弟子救死扶伤的身影。
昆仑的名声就射这么扬起来的。
且昆仑弟子飘飘逸仙、气质出尘,甚得俗世中人仰慕,即使无灾无难,道观里也总不得清净——毕竟也不是所有道观都那么养眼。
人多了,太杂乱了,于是昆仑的道观只好从城镇退到了城郊山野。
然而,即使是如此上善若水的昆仑派也难免有例外。
有一个名为傅钰贤的家伙就是人间修仙界公认的昆仑之辱。
傅钰贤,名藉,生于人界沽水以北北朔之国边境一个不起眼的小村。此村活在北朔立国之初,如今已过千年,北朔早统了沽水以北,那个小村也早没了踪迹,傅钰贤本人也记不得那个小村叫什么了。
不过他的身世仍可称奇,虽生于不起眼的小村,身上却淌着北朔王族的血。
傅藉之母乃是北朔公主,前去北朔西面莫燕国联姻的途中与护送将领私奔,此事直接击溃了北朔与莫燕两国的友好交情——公主私奔的事才发生不久,莫燕的战书就直接拍到北朔历王桌上了。
王女做出这种事,最辱的自然还是北朔王室的颜面,故而历王将这位公主直接被贬为庶人,褫夺了封号,从史册除名,王室宗庙无位,而那位将军也被北朔王家追兵斩杀,死后留了孤苦伶仃的公主殿下和未出世的遗腹子。
然后拥有王族血脉的傅钰贤就这样诞生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在其母郁郁而终后几经辗转,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