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船队抵达广济门。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赵昊让人先知会了潮州城,别把自己当成海寇。
而后一行人把船远远停在城外,静待自己人出来迎接。
顿饭功夫,便见一队人马出城疾驰而至,正是以张国辅为首的一干玉峰书院弟子。
见师父正立在码头,含笑望着他们,张国辅等人忙下马大礼参拜。
“好好,我都听说了,你们表现的很好,没有给为师、给书院丢脸。”赵公子欣慰笑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为师的好弟子。”
“谢师父。”众弟子登时觉得一番拼死拼活值了,这一科没中进士,他们一直满心惴惴,现在得到严师的表扬,他们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请师父上马回城。”
“我父亲呢?”赵昊一边在弟子们的搀扶下上马,一边问道。
对于赵二爷没有亲自来迎接,赵昊感到颇为讶异,还有点小失落。难道翅膀硬了,儿子就不重要了吗?
“城里正在办庆典,师祖实在走不开,只能让我们来迎接师父了。”张国辅忙解释道。
“哦,什么庆典?庆祝胜利吗?”赵昊登时来了兴致。
“对。”
“那有英歌舞吗?”赵昊兴奋问道。
“有。”张国辅满脸钦佩道:“师父真是博学,昨儿个彩排时,我们看了都吓一跳,还以为又要打仗,后来才知道是大型集体舞蹈。”
“我可是久闻大名了,听说新官上任,当地都要兴师动众,跳一套英歌舞的。”赵昊哈哈大笑道:“说是庆贺大老爷上任,其实是向父母官示威,让他们识相点儿。没想到我爹这个同知,也混上这待遇了。”
“应该不是给师祖下马威吧?师父有所不知,经过这次潮州保卫战,师祖在潮州城的威信极高啊!谁敢给他下马威,老百姓头一个就不答应。”张国辅忙道。
“哦,我爹这么牛气?”赵昊有些难以置信,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总是要么高估要么低估,很难有客观的评价。
显然赵二爷在他儿子心中,是后一类……
“走,去瞧瞧去。”他便一夹马腹,迫不及待朝着潮州城奔去。
“师父,等等我们。”弟子们忙纷纷上马,紧跟上去。
张国辅几个却上了船,他们要引导着特遣中队的船只进城,到城内的官船码头停靠。
大炮已经蒙上炮衣,警员们也换上了便衣,但瞎子也能看出他们不是善类。要是没人领着,肯定会引起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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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城号称‘三山一水护城郭、腰缠玉带戴乌纱’,意思是潮州城池被韩江和北面的金山、葫芦山、笔架山三座山拱卫。
韩江一水似带,金山、葫芦山、笔架山则组成了一副乌纱帽的形状,据说是风水绝佳的去处。
赵昊从潮州城唯一的西门安定门入城,顺着牌坊林立的西门街向东。别看城池的形状不方不圆,但城内街道却按传统的方形根基,贯串成棋盘式的格局,严整有序,经纬分明。让第一次来的人都不会迷路。
除了牌坊多,给赵昊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潮汕建筑之精美华丽,远超江南民居和北方的四合院。
他看到那些沿街的楼宇,几乎无不雕梁画栋,极尽华丽之能事。那些飞檐画栋上绘制的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和历史人物故事,无不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江南的富人家宅,屋檐上下也会有各种雕刻点缀,但都是木质的。哪怕当时上了色,如果不定期保养,很快就会褪色严重,甚至爆皮。所以赵昊所见的园林豪宅,这些雕绘基本都是保持原木色,最多刷一层清漆保护一下而已。
潮汕这边的廊檐就绚丽多了。因为他们的绘画和造型,都是用瓷片贴出来的。尤其是那数不清的祠堂家庙上,用七彩瓷片镶嵌而成的大型龙凤造型,在日光下碧灵碧灵,无比夺人眼目。
如此夸张华丽的造型,很难不让赵昊联想到皇宫,尤其是九龙壁……
潮州厝,皇宫起,这句俗语果然一点都不夸张。
可在一干北方来的弟子……不错,在岭南,江南人也被叫做北方人,他们自己才是南方人……却有些难以接受。
“按规制,民居是不允许像皇宫一样采用‘硬山顶’形式的,屋顶也不允许连抹灰压脊,更不能公然在屋脊上出现龙凤形象,还搞得这么夸张!”一个弟子小声吐槽道:“这五岭之南,真是无法无天啊!”
“这年代,谁还在乎这个。按规制,商人还不能穿绸裹缎,骑马坐轿呢,现在谁管啊!”却也有不以为然的。“这没啥,就是大俗大艳了点儿。”
赵昊其实还蛮喜欢这种风格的,在江南生活久了,他对此时士大夫带起来的典雅素淡的审美很是厌倦,格外渴望大俗大艳的鲜颜浓色。
他刚要品评几句,忽然听前头传来喧天的锣鼓声,只见那条南北向的大街上已是人潮汹涌,欢声如雷了。
怪不得这边西街上百姓这么少,原来是万人空巷,都去大街上看热闹了。
“走,咱们也瞧瞧去。”他便兴致勃勃的下马上前,在弟子和护卫们簇拥下,挤进了人群。
便见那宽阔的大街上,一百零八名舞者装束各异,但手中都各持一根端木棒,配合着锣鼓点、海螺号和吆喝声,两棒整齐的相击翻转,边走边舞,节奏感极其强烈,感染力自然超强。
英歌舞气势磅礴,威武豪迈,比劳什子毛利战舞可起劲儿多了!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