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是外地人,他去红房子后钱没带够,人家不让走,把他的外套都给扒了扔在大街上。那男孩欠人家钱理亏也就不敢还手,只是护着头逃蹿,非常狼狈。”唐诚说。
“女人们就在后面骂,她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反正都是脏话。不想那个男孩跑才出几十米,突然从另外一个红房子里冲了一名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将他打倒在地,男孩惨叫着跟狗一样蜷缩地上,随后,棍子就在他身上一次次快速落下,他的头被打破了,血一个劲地流,他在地上抽搐着……”唐诚说。
“啊!没人管吗?”张琰问。
“谁管?没钱还敢去红房子?这事让谁听了,都觉得这男该打。要是偷了别人东西大家倒不会笑话他,没钱还要去那种地方,谁都看不起。”唐诚说,“那男子把男孩打倒后又回到了那个红房子,所有女人也都回到了红房子。几分钟后,这个男孩自己爬起来,捂着流血的头跌跌撞撞地走了,廉价的夹克一直被扔在巷子里。”
唐诚抽完烟后把烟头随手扔在地上,用脚尖将烟头踩灭。
“持棍男子和这些女人是一伙的,红房子都是他的场子。”唐诚说。
“这和录相里没什么区别?”张琰说。
“一球样!”唐诚说着举起酒杯,他俩一饮而尽。
院子里冷冷清清。一圈土坯围墙被一年又一年的风吹雨淋,侵蚀得没有了棱角,墙顶零零散散的几支野草已经枯死,长长的茎跟冤死鬼的头发一样,杂乱地耷拉着,靠边的一间厨房的屋顶陷了下去,随时都要坍塌。
“我到了广州两年后,也去过一次红房子,那时,我已经在这家汽车配件厂找到了活,当天我和一个工友为了抢活动起了手。老板知道我们打架的事,就把我干的这活没按计件算,说是和打架抵消了,算是对我的惩罚。那是一个搬运配件的活,按计件算的话,我当天应该能多挣80块。他妈的,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唐诚说。
“那天我心里难受极了,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欺负,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这种难受你是休会不到的……唐诚说,“晚上回家时走进巷子,我从弥漫着劣质香水气味的一个个红房子前经过,一个女人边叫我边上前拉住胳膊说,老板……洗个头嘛……”
他接着说:“在外地受人欺负才是最孤单最郁闷的时候,那次我真的有些冲动,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我知道美丽还在家里等我,但我没抵抗住劣质香水的气味,就鬼使神差般走进了红房子。房子里坐着3个女人,其中一个长得很丑,有40多岁,正嗑着瓜子,嗑一口,就把瓜子皮吐很远,还吐在我身上。”
农村的夜晚总要比城市要来得早些,要比城里安静许多。周王村已完全被笼罩在一片面漆黑当中,唐诚手里红红的烟头像幽灵一样一闪一闪。
张琰已经看不太清唐诚的表情了,但他忧伤而沉重的语气里,却隐藏着跌跌撞撞的不平遭遇和不为外人所道的屈辱与伤痛。他知道,这种事情唐诚从来不会给任何人说,包括跟他一起私奔的吴美丽。
唐诚的遭遇在无尽的黑夜里像魔鬼一样一点点朝他们逼近,张琰瑟瑟地微微抖动着身子。
唐诚说他一进红房子,难闻的香水味扑鼻而来,令人窒息。一个女人上前,拉着他要去里面的套间。而那个40岁的女人依旧旁若无人地嗑着瓜子,瓜子皮从她嘴里吐出来,在地上已落了薄薄一层。另一个女人站在红房子外面搔首弄姿。
女人的轻浮突然让唐诚清醒过来,他知道这里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红房子,而是看着户外,他想跑。他不能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干那种事。上次那个男孩被人用棍当街殴打的情形立刻浮于眼前,唐诚越想害怕,分明觉得他就是那个男孩,他的脸色唰地变白了,要是被打成那样,美丽怎么办?要是被警察抓去了,美丽怎么办?
“来,到小套间里去……”红房子里的一个女人催促道。
一种不可预测的恐惧吓得唐诚冒出冷汗。突然,他一个箭步猛地冲出红房子,沿着巷子朝家的方向跑去。
“条子来啦?”那女人立刻喊了起来。
随后,门外搔首弄姿的那个女人赶紧警觉地跑了进来,她们慌乱地收拾起屋子。
“条子来啦”的喊声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巷子里传递着,红房子门口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一个个慌忙地撤回红房子,像乌龟一样齐刷刷把头缩回壳里。
“我出一了身冷汗,总觉得有人拿着棍在后面追,就越跑越快……跑到家门口跟前我突然不敢进去,担心后面的人发现我的住处,那就糟透了。我赶紧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转身准备和他们干一架,身后并没人。远处,一个个红房子门口都没了拉客女……”
唐诚给张琰把酒倒上,又是满上。他说,“你知道我在跑的过程中想什么吗?”
又是一声陶瓷碰撞声。干了。
“我想到了初中时‘老八’带人追打我的情景,想起了小时候我们看的那些古惑仔录相里的情景。”唐诚问张琰,“电视里那个‘文哥’你还记得吗?”
“文哥?哪个文哥?”他有点纳闷。
唐诚又点着了一支烟,点烟时他侧着脑袋,火光将他的半边脸照亮了,映红了,他脸上不光是蒙了一层灰,已明显有些沧桑,他才多大啊?20出头。
“许文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