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落在烟雾飘摇的大阵之上如泥牛入海,只是稍稍激荡起微漾的涟漪,被雨水打下的雾气又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之下重新上腾不曾消散。
纵贯于整个山脉的雾霭夹杂着水汽,在这灰蒙蒙的天色之下变得若隐若现。
白雾下那层不可见的圆形结界,阻截了下落的水滴,积攒的雨水在烟雾之下汇聚成一片层层铺叠的液面滑落而下,敲打在草木岩石上所发出的哗哗声,给这有些安宁的气氛添补了些许喧嚣。
只是这场大雨并没有让那些在半空中盘旋的身影而有所消停,也许是受视力所限的影响,人数又多了几分。在那些平日里鲜有人能通行的羊肠山路之中也人暗伏于此,肃杀的氛围在白阳宗的周围已愈发弥漫。
十数里之外的纹云城则是另一种光景,枯草谷的事情已告一段落,而本地的五方势力又处在内斗之中,所以这城中活动的修士比之以往已是大为减少,凡人在少了些担惊受怕之后开始活跃在街道之上,给这古城回复了许多红尘烟火气息。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却是让行人们有些措手不及,惊呼和欢闹声此起彼伏,散乱的脚步带起“嗒嗒”的踩水声,各自双手放于额前遮挡住飘向眼睛的雨水找就近的避雨场所去了。
香丹轩那较长的屋檐自然吸引了不少避雨客,却一个也不敢进店,周围的寻常百姓们自然知道这家店平日里往来都是修士,那店主掌柜的身份自然也不是他们可比。
只不过见如今店中无客才敢暂时借此行个方便,最多也就是几个相熟之人偶尔低声说些悄悄话。
雨音催人眠,连一向勤劳的孙掌柜都撑在他的柜上打着瞌睡,只有小厮一人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外从屋檐边滴落的如瀑雨帘发呆。
门口避雨行人偶尔几声低语让他从空想中回过神来,才想起挥动手中的鸡毛掸子挥扫掉桌柜上那今日才飘上的些许浮尘。
二楼的某扇木窗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倩影侧坐在窗台上,一席稍显宽松的红裙下,仍隐约可看见那完好的身姿轮廓,如玉的小腿从裙摆末端漏了一小截出来,端的是魅惑无方。
只是那娇媚艳丽的脸上此时并没有什么神采,头斜靠在窗沿边,只是怔怔地透过这漫天的雨幕望着那个形势复杂的地方出神,带着几丝焦虑与烦躁。
将一只玉手伸出窗外任由飘落的雨丝滴落在掌心手背,清凉的雨水使她的焦虑稍稍平静了几分,看着那偶尔穿梭在街道上或双手抱头跑动,或撑油伞走过的行人。
楼下那轻微的话语声传来,难得偷听一次凡人的家长里短终于让女子展露出一丝笑颜,如昙花一现,艳冠芳华。
房门被轻轻扣了几下,却让女子的笑容顿时隐去,收回被淋湿的手再度换上那不带情感的表情。下意识地从贴身的怀中取出一条被折叠的颇为齐整的手帕准备擦拭被打湿的手。
取出的这一方手帕布料样式像是男子之物,颜色素净略显普通,可就是这么一条平平无奇的素色手帕却让她动作停了下来,那只湿漉漉的手怎么都不舍得往上擦。眼神驻留在上面,温柔的眼波随之荡漾。
此中无声,房门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还是被推开了,刘景那高大的身子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苑奴心神沉于这一方手帕的场景,本有些稍显无奈的神情上又补上了些许恼怒。
但眼前的这女子毕竟还是他的主子,也只能恭谨地打断道:“小姐,族内派来的驭兽使带着四翅风鹏已经在城外等候一日有余了,我们是不是等这场雨停歇了也该上路了。”
对刘景的文化没有马上回答地意思,苑奴把目光最后在手帕上流连了一圈之后,将其重新收入怀中并按掖了一下确认它已安然地收好才慢悠悠地道:“无妨,族内的驭兽使和这等牲畜比比皆是,就让他们再等些日子也并无大碍。”
“让他们等多少日子都是没有关系的,可重点是小姐你需要回去了,你在这里停留的时日已到,我们已经比预定的晚了几天了。我昨日便已收到了族中长老的问询了,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刘叔你不用担心,若老祖宗和这些叔伯们有所怪罪的话,我会一力抗下来的。”
“属下并不是担忧自身,有句话小姐不爱听,可我还是得多嘴一句,你可是和潘家有婚约在身,族中长老们都还好说,就怕......就怕那边对你有所非议。”刘景神态有些迟疑,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的确如他所料,又一次听到这方面的事情,苑奴的神态有些凄然,俯首把头紧紧地抵在窗沿,任由几丝被横风吹入的雨点打到她脸庞上也混不在意,一双媚眼早已失去了神采,紧紧闭上后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才将那几欲遏止呼吸的愁闷给压下去了那么一点点。
她抬头,望着晦暗的天色。
接下来的话似相告,又如自语,似已掏空了她全部的心力:“纵在外人眼中,我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名门闺秀,可这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家族当作维稳的筹码。这人族之地天大地大,可细看之下却皆在这几家的掌控之中。纵这天高万顷,我却如笼中雀鸟,逃无可逃。”
“小姐......”刘景少有地见到苑奴这般无力与彷徨,嗓子吐着气想要做些安慰,可是到了嘴边只有这略带哽咽的两字。
“我本已是认命了的,就当还了族里对我的养育之恩。”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