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雪一路哭,一路就跑了出去,好在驿站厨房总有余火烧着水,她弄的满脸是灰,一张脸跟小花猫一样,不过倒是很快就送了起来,刚跌跌撞撞的端了半铜盆水进来,就看着白蒹葭坐在床边,道;“去把剪刀放在蒸笼里用水蒸一蒸。”忙又扭头跑了出去。
白蒹葭也顾不得水烫,拿着手绢在水里一过拧开就塞进了苏颜荷的嘴里,咬牙道;“颜荷你若疼得厉害,就咬手帕,千万不要咬到自己舌头。”
孕妇剧痛之下,胡乱咬到自己舌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苏颜荷喘息半日,手指将被褥捏成一团,只觉得腹中抽痛一次超过一次,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有了片刻安静,苏颜荷已经是满脸冷汗,脸色惨白,黑发撒乱,那里有昔日白蒹葭初见她时的端雅美貌。
这生产,就算是平平安安也是要了女子半条命的大事,无论是如何的fēng_liú袅娜,清雅端庄,撞上这么一回事,就算再好也会活生生折腾掉半条命,更何况苏颜荷这还是不足月的早产……就算白蒹葭不像素问那样精通医术,也看出苏颜荷现在的状况是极为不好的,不由心中暗恨自己身子,若不是自己身子太弱,素问也不会先把自己带出来再回去放火直接导致失踪,如果是素问在,又何必担心苏颜荷。
一时看着苏颜荷又担心素问,一时想着素问又担心苏颜荷,她心中七上八下,那里有苏颜荷好受。
心下又不由焦急,看苏颜荷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曹四明从镇子上把稳婆大夫请来——而且看这地方太小,如果要找医术精妙的大夫和熟手的稳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当下不由忧心忡忡,一张娇容已经担忧的皱了起来。
苏颜荷迷迷糊糊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清醒,看向白蒹葭,极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模糊道;“蒹……?”
白蒹葭眼眸微闪,捏了捏苏颜荷的手,道;“我是叶家二小姐叶娴静。”
苏颜荷感觉腹中的疼痛缓了些,她本是极为机智聪敏的女子,当下便反手握了握白蒹葭的手,惨声道;“救救……救救我孩子……”
白蒹葭见她容色惨淡,神情憔悴,不由拿帕子擦了擦她满是冷汗的脸,低声道;“你再坚持一会,马上大夫就来了。”
苏颜荷握住白蒹葭的手,感觉腹中的抽痛又开始了,心知这一阵疼痛后,只怕自己……,当下伸手握住白蒹葭,对白蒹葭;“如果我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先救孩子,不用管我!”她看白蒹葭面露惊讶之色,一双手更是死死的握住白蒹葭,尖声道;“我相信你,娴雅,我只信你,我信你会好好照顾他的。”
声音中几多绝望,绝望之中又是几多凄厉,听起来竟然让人心中莫名酸楚。
白蒹葭娇躯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苏颜荷。
她……她是已经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么?
看着苏颜荷花容失色,满脸绝望的样子,白蒹葭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刚刚知道消息失去了慎儿的自己,顿时感同身受,心中一酸,反手握住苏颜荷的双手,涩声道;“别胡思乱想,你福大命大,怎么会……”
苏颜荷惨然一笑,看着白蒹葭美目含泪,满脸凄楚,“妹妹你别骗我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是熬不过这一次了……啊……啊啊啊啊……”
本来握着白蒹葭的双手顿时失控掐进了白蒹葭手里,白蒹葭见她浑身抽搐,心中紧张之下,反而忘记了手上,忙挣出来一只手把毛巾塞进了苏颜荷嘴里预防她咬到舌头,顺手拿了枕头塞到苏颜荷腰下,“姐姐,我虽然没学过接生,但是看你现在这样子,估计孩子也是要出来了,不如让我试一试,你若是疼的厉害,就咬一咬手帕。”
苏颜荷脸色本来已经难看至极,额头上全是虚汗,但是听了白蒹葭说话,不知道怎么忽然好像清醒了些,深深的看了白蒹葭一眼,道;“我信你。”
白蒹葭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看了一看,还好,虽然是早产,但是羊水到底是已经破了,总是还有些希望,只是看苏颜荷现在的状况,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把,当下便道;“车上还有些人参,你先拿来。”那是素问为他准备的,从家中带来的几盒子上好的药材。
吩咐晚雪把马车里的一盒人参拿了上来,白蒹葭打开一看,直接扯了些须子塞进苏颜荷嘴里,将剩下的往晚雪怀里一送,“这个人参,你将一般切成片儿,一会送上来,另外一半你拿去熬成参汤。”
小丫头应了一声,抱着人参一溜烟的跑了。
苏颜荷含着人参须子,她如今全身力气似乎已经用尽了,连牙齿都咬不动了,只是躺在床上全身微微颤抖,浑身冷汗,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衣已经被大汗侵透了,腰下更是血迹殷然。
她体质并不大好,更何况最近又出了变故,早产之下,别说母子平安,苏颜荷也隐隐知道,就算能保住一个也是上天垂怜了。
更何况……她惨然一笑,无神漆黑的瞳孔对在正在一旁忙碌的白蒹葭,她一路上,虽然没有故意打听,但是也是隐隐知道白家小姐凌家夫人病死之后尸骨无存的传言的,她如今的身子,也未免不是有因为白蒹葭之死伤心感怀的缘故,但是如今看见白蒹葭,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滋味——
那样身份的人,居然选择了诈死离开,就算身份再怎么娇贵,人物在怎么fēng_liú聪慧,生为女子,难道就是这种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