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林苒根本没看来电人,直接就按了接听:“喂。”
手机对面很静,林苒在内心里倒数着,决定数到三十不管对面是天皇老子,她都要挂了电话给自己一个清净。
在她数到二十八的时候,一把流水击石样的磁性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忙什么?”
是莫执。
对于从小不缺关爱的姑娘来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问候,因为她们心里踏实,有着从爱里生长而出的安全感,知道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句关心。但是林苒却不是,她从小就被生活逼的独立,自然而然地长出了一身尖刺,有些话会狠狠地踩进她的雷区,就比如说你最近在干什么、你做这些有什么用、我觉得你这么做沒道理或者是你应该怎样怎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听到这句话,林苒忽然就放松了下来,第一次确切地感觉到这句话里的关心,从心底而来的疲惫水浪一样的漫了上来。
我在忙什么呢?
她在内心问自己。
从那天晚上的家宴,不,从她发现乔安安和秦瀚海交往的线索开始,好像所有的事都变成了一团乱麻,缠在一起,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牵扯到了很多人,很多的关系。
所以她像往常一样,选择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里,怕一开口就暴露了现在这个让自己痛恨的、理不清头绪的软弱状态。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林苒没有发觉电话那头的男人罕见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轻声说:“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
莫执能听出来女孩子声音里带着阴郁,对于林苒来说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从十岁往后,差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清。
一直站在人家店门口也不是个事,林苒把另外一只手差在了兜里,举着电话慢慢地顺着街道走。
毕竟是寒冬腊月,带着彻骨寒意的风还是肆无忌惮的刮。可是那些风全部被建筑挡住了,吹不太过來,只有风灌进窄道的声音,车声、人声都听得见,但是又都那么远。
走着走着,林苒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住了脚,木木地道:“二叔,你说我这么做算不算让我爸的愿望落空了啊?”
父亲出事的时候她还没有记事,但是在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爷爷曾亲自把她父亲在她出生时写的信交给了她。
信的最后写着,希望我的女儿能一生都平安喜乐,做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可是她这样步步为营的算计着,哪里能算得上温柔善良呢?
莫执也是知道这事的,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柔声道:“你觉得你做的是错的?”
“那倒没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况且这些年我给过她们无数次机会了。”林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试图扯出一个和往常一样平和的笑容来,“只不过我就是觉得……我好像要变成我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了。”
林苒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种七情六欲不上脸的“佛系”性子的。
小时候的她虽然在长辈面前乖巧懂事,但是出去玩的时候却和个假小子一样,况且小孩子,碰到什么事一点就着,所以莫执才从认识她开始就喜欢逗她玩。
但是在乔安安学会在父母面前装乖卖巧,暗地里却因为嫉妒她才是乔家大小姐动不动就是绊子之后,她迅速磕磕碰碰地学会了隐藏情绪,更学会了去应对人心。
为了避免麻烦,或者说是懒得处理麻烦,不重要的东西她不争不抢,真的有人触碰到底线时,才会动手,一剑致命,再也不给对方翻身的余地。
“觉得自己变得圆滑了、会算计了,不像原来那样真性情了?”莫执戏谑道,“或者说,变得越来越像我这种讨厌的大人了?”
林苒哑了半刻:“这倒还真没有,我对天敌的优点也是会发自真心的敬佩的。”
有一说一,莫执成年后就在商场打滚,在这样的修罗道上单打独斗,不磨练出老谋深算的性子和令人畏惧的手腕的话,早就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给生啃了。
“二叔你是要在商场上混,没办法的嘛。”林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迷茫的时候脱口而出了什么,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儿,“但是我有必要这样吗,为什么非得藏着掖着,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林苒,人都是要长大的。”男人温柔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她的耳边,厚重的像是那天她披在身上的羊毛大衣,“小时候人都是懵懂无知,大了之后逐渐明白事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林苒不自在的动了动:“我也不是说要像小时候那样啦……”
“不是说你算计了人就违背了你父亲对你的期盼。”莫执的声音逐渐严肃了起来,“我知道,你父亲的遗愿是希望你做一个正直磊落的人。但所谓的正直磊落,也不是让你半点心机都没有,而是胸怀坦荡,不走邪道去害人。”
傍晚的阳光正好打在她身上,林苒就抬头去看,夕阳那么好,那么柔软,似乎能让人的心也跟着静了下來。
又或许,是因为莫执的话,心才静了下来。
“你记住我的话,林苒。”
她听到对面有人敲门的声音,但莫执的声音却还是不急不缓,妥帖的响在她耳边:“人都是要到社会里去磨炼的,不管你的外表变得多圆滑世故,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