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
一位年轻的小伙问那坐在正中央的中年壮汉:“这下子,我们要逃到哪里去?”小伙身旁的高大壮汉喝了一口囊中的烈酒:“大荣狗贼犯我国土,房屋田舍尽毁,我的妻女惨遭大荣狗军杀害,这个仇老子不报枉自为人!”
一位中年枯瘦的长胡须的老者摇头,叹着气。想起一路逃亡而来遍地饿殍遍野,路过许多战火掠过之处,看到许多人身首异处的。他不屑地说道:“也就是嘴上说说,咱们这些人,以前不过也就是普通庄稼人,哪有那个本事?还敢杀人不成?能活着就行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老子以前也杀过猪,要杀人也一样一刀便是!”那壮汉赌气说道。
众人都又饿又累,旁人也没有没有力气说话,找个墙角边休息起来,原先说话的人看旁人在睡觉,他们也不说话了,养精蓄锐。若冲也恍恍惚惚地打盹儿,躲在破庙外头杂草丛中的阿鱿也已经是半醒半睡了。
大约到了子时,破庙内外所有人都被惊醒。听见女人大喊了一声,在地上翻滚。枯瘦的长须老者倒也灵巧,一纵身跳过去看那在地上翻滚的女人,见捂着肚子大,老者问:“怎么了?”
女人挤出话来:“我这怕是要生了!救命!”其他五个都是男人,他们急得大跳,可哪里有办法?这时候若是出去找大夫,那一定会叫巡夜的官兵抓到,即使不知道他们是大渝人,也不好解释的。可是不救,那个女人疼得鬼哭狼嚎,壮汉忙按着那个女人,狠狠地:“莫要把官兵召来!捂住她的嘴。”
“捂不住,呸,臭娘们,还咬人!”那枯瘦的老者被咬之后,那杀猪壮汉便抄起手边的防身的棍子朝着那女人头部重重抡去,那个女人便没了声音。若冲听见那一混子打过去之后,庙里顿时安静下来。若冲蹑手蹑脚攀着神像起身,偷看去。
“你杀人了!”中年男子接着微弱的火光看到自己一手的脑浆子。
“真他娘不经打,这么一下子就没了,反正她家人都没有,死了也没人会找咱们麻烦。”
“也是也是,带她逃了一路,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众人应声。他们是从成千上万的死尸中爬出来的,见得多了也就不害怕死人了。若冲自从听见他们说起那个人死了,便躲在神像后面蹲下身,哆哆嗦嗦,不敢去看。这样一闹,倒是让外头的阿鱿全然失了睡意,唯恐这些人对若冲不利。
这些难民随后也嫌晦气,将那个女人尸体拖到一边,在庙中找了稻草和破布破席将那个女人的尸首掩盖住。
乌鸦闻到死人味儿,往此处飞来,站在院中的树梢上啼叫哀鸣。
寄心院。
裕王在梦中听到若冲的求救声,直到惊醒,他便无法入眠。起床,开窗,仰头望去,只觉得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若冲在身旁的那几日,他总嫌她烦,那日醒过来知道她不见了,他便总是思绪不宁。他对若冲的好早已超出对月娘的亏欠。
“菀青,到处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在外头飘荡,不怕吗?”
破庙。
太阳初升是一天中最凉的时段。
那伙人被冻醒过来,就嚷嚷着肚子饿。若冲也被寒意扰醒,听见这群人饿了,更是心慌,他们在庙里找东西吃,会不会发现自己?要是他们找到自己,会怎么对待自己。
若冲越想越害怕,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全身竖起汗毛来,流了不少冷汗,只觉的身体无力。且说她虽然出来已久,可是都没有好好修养过,风餐露宿,身子本就虚,一夜没好好休息,更加疲惫不堪。
“这里是个破庙,怎会有吃的?”
“出去就会有?”
“废话,要饭,去偷,去抢,去骗,总能找到的,可有一条,咱们是一伙儿的,找到之后拿回来这里分。要是出了事,被捉了,绝不能回来,也不能把同伴供出来。”
“行!”另外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商量之后,他们留下那个杀猪的壮汉在破庙里休息,他一夜都在望风,现在自然到了他休息的时候了。他也不是无事可做,待会儿还要想办法把这个女人地尸首埋掉。
若冲正想着要怎么才能脱身?便听见那个大汉打鼾的声音,若冲小心翼翼地钻出来,远远望着那个睡着了,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向庙门,突然间,左脚被打大汉一把握住,她吓得大喊了一声“啊!”那大汉狠狠一甩,若冲摔倒在地。
那汉子松了手,若冲不顾疼痛,欲撑起身子。却摸到一只冰冷的胳膊,她低头瞧去,一堆杂草便是露出一截发紫冰凉僵硬的手,周围还有一群闻着味儿赶来了的苍蝇。
“啊!”若冲又吓得大喊一声,吓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壮汉笑道:“哎呦,还有个小乞丐在这里。”
若冲再跑,那壮汉一把抓住若冲的衣襟,只手便提起了她。若冲凌空乱打一通,那人只手就能掐住她的两只胳膊,将他那肮脏的大脸凑近若冲,若冲不断地往后仰去,那人还是瞧清了她的脸,贼头贼脑地说道:“还是个小姑娘。”
若冲急得大哭,舌头都打结了。
“你去,去报官,就说你找到,捉到了若冲道长,你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财,足够你们几个富贵地过完后半生的!”
那大汉满脸的横肉,斜嘴轻笑:“你当老子傻呀,昨天一直都躲在神像后头,以为我没瞧见?你把什么都听了去,老子杀了人还去找报官,不是自找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