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林山半腰的扶家宅院中,不见秋花落叶枯,却见樱红春桃笑。
有一袭曼妙白裘,步于院内青石路上,往树下秋千去。
其姿娉婷袅娜,不显端庄矜持,却也不至于妖娆妩媚。
其容白璧无瑕,不似碧玉懵懂,但也丝毫无岁月沧桑。
其步非快非慢,不曾大步流星,亦不曾闲庭散步。
白裘下,是件镶有暗金纹的黑色锦衣。
黑白相映,宛若天成。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侧过身,稍稍俯首。
青石路旁,有草坪青青。
草坪上,有蔷薇一朵。
蔷薇娇小,却已是艳美。
她微微扬起唇角,弯下腰来,以食指慢慢褪去了右脚锦履。
白如玉的足踝上,有一圈红绳若隐若现。
她眯起双眸,瞅了眼那红绳,便以赤足,缓缓地踏于那朵蔷薇之上。
缓缓地,一步步地,先轻后重地,自花瓣至花蕊、自花蕊至花茎,直至踩至青葱草地之上。
忽有春风吹来,吹起树上桃花万千,吹出缤纷华美之景。
她抬首,于漫天春色中侧过脸颊,望向院内正殿。
莞尔一笑。
启唇轻道。
“好久不见。”
……
空旷的正殿里,鸦默雀静、万马齐喑,唯闻水声滴答。
是自那朱色盘蟒柱上传来的。
三十步外,有执剑白衣,抬眼望来。
望这通天蟒柱,亦望那倚于柱前的散发仙人。
仙人心口处,有柄湛蓝刃。
昏暗的光亮中,依稀可辨有颗颗浅红水珠,自那蓝刃上滑落,于冰冷的石板地上溅出了一朵朵水花。
仙人垂首。
仙人无言。
殿内万籁俱寂。
忽有微微秋风,自那穹顶窟窿中吹来,拂起了白衣袖摆。
方看见,白衣脸上神色,不似淡然释怀样,犹有凝神沉眉貌。
这便是……千人敌?这便是……百年三圣?
白衣王满修,看着那已是不出声息的散发仙人,右手却是更紧握了铁剑几分。
眼前这仙人,也即是扶家家主,绝非弱小之辈。其内外双息流转之速,确实可媲美那敛尽孟岳城中契运的周家当家;且其身手也算上乘,能单手接下白衣的奋力一剑,也能在白衣不使出那【百尺近】时将之远远地甩在身后。只是,所谓‘千人敌’,所谓‘百年三圣’,可绝不应该只有这般功力——更不应该,被那最下乘的【以气驭剑】给取了性命。
但那灵玉匕首,却是准确无疑地刺入了他的心口。
奇门玄师虽不凡、奇门功法虽玄妙,然也非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仙法,可不食不眠数十载、可断头血流而不死、可指天为地转乾坤。
奇门中人亦是人。
人心若凉,人当亡。
而被这灵玉匕首给捅了个通透的扶家家主,自是没理由还能活——
“可真是,好狠辣的剑法。”
一声低沉音,忽从柱前起,往殿内回响,久久不息。
白衣锁眉,踏步提剑。
就见那方才还是一幅将死样的散发仙人忽然抬手,一把按住了插于自己胸膛中的灵玉剑,自柱上拔出,踉跄前踏两步,稳住了身形。他缓缓抬眼望白衣,阴柔的面庞上流露出了几分乖张戾气,道:“你这剑,即没有江湖剑的那股刚正气,也没有深闺剑的那股矜持意,倒是好一股沙场味……萍水白衣,你不是游侠来着的吗?怎会这般杀人剑?”
王满修微微眯眼,瞥了眼插于其心口处的灵玉匕首,冷冷道:“你怎么没死?”
散发仙人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嗤笑一声,倏然拔出胸中利刃,于手中轻甩两下,笑道:“你真觉得,我堂堂扶家家主,会死于一柄匕首?”
说罢,他便反手将匕首往后一抛,竟是正巧刺中了柱上蟒眼。
散发仙人抬手抹去嘴边血渍,忽地扯开了布袍领口,露出了自己的左胸——就见那白皙的肌肤之上,有数道清晰可变的经络筋脉,正若心跳一般此起彼伏着。
仙人扬唇一笑,道:“你这剑,确实狠辣,若是寻常玄师,定是要性命不保了——可我扶家家主,怎会是寻常玄师?此招,乃是能易筋换脉之法,名唤【太清】。方才,我便是以此招扭转了自身心肺经络,使这匕首虽入我胸,却是没能刺入我心,不得伤我要害了。”
白衣稍稍抿了抿唇。
眼中奇光突现,身形稍瞬即逝,便是一剑冲仙人左胸递来。
可仙人显然是看破了白衣不想同他多废话的心理,已是早白衣一步施展出了奇门步法,后撤闪开了这剑——【百尺近】虽快若急雷,但仙人的步法也不慢,约莫是与那‘孟岳最快’司马先德差不多的速度,再加上其早上一步,便是让白衣鞭长莫及了。
一剑落空的王满修停顿身形,抬眼眺去。
就见散发仙人这后撤,非是往东南西北,却是往天上去了——其一掠三丈,竟是直接立在了先前被其刺入柱上蟒眼中的灵玉匕首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白衣,脸上还带着一抹戏谑笑意。
白衣握剑,望着被其踩在脚下的灵玉匕首,皱了皱眉。
以气驭剑,要的是于剑中注入自身外息。而注入外息这一举,可长可短:奇门契运薄弱者,指不定要花上个三年五载才能驭起一柄飞剑;但到了白衣与仙人这般境界,身中契运已是浓郁到随时都能化三分契运为外息的话,便是只需一瞬间,便可驭起一柄无主之剑——倘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