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大年馑,腊月杀‘肥’猪,正月舞个龙,图个红火年……
一切都好端端的,欢欢喜喜的,热热闹闹的,每个人心里的愿望,皆一样,皆是好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笑……
杀猪师傅将大‘肥’猪拔了‘毛’,用刮刀刮干净了,吊到架上,将猪肚子用吹筒吹胀了气,用‘抽’杆敲打通畅了,开了膛,玄了玄,肋条了肋条,‘臀’‘肉’了‘臀’‘肉’,各自了结归了位……
猪头和玄,在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煮了,肋条被红焖上了,灶膛里吐着红红的火信子,厨师专注地用菜刀,片着‘臀’‘肉’片子,薄如纸,用苞谷面拌了,直待下锅爆炒……
可是,现今的唐家大院,阳光仍鲜亮,却已不是起先的气氛,人们的心头、眉角、‘唇’边,似乎都升了‘阴’霾……
太阳当空照,每个人的影子,静静地,相互‘交’错着,前院院坝没人说话了……
唐老爷晓得,这样静下去,不是个事儿,别人可以沉默,可以静,自己身为主人,则不能沉默,不能静……自己一沉默,一静,就不对味儿了……
“亲家母,芸霞今儿咋没来呢?那小妮子嘴巴可乖哩……”唐老爷见二太太脸上的‘阴’霾,似最少,便先跟二太太说起了话……
二太太当然晓得,这是唐老爷没话找话说,打破凝滞气氛哩,抬眼看了看夫人和老爷的脸‘色’,便笑了起来,“芸霞在先生家抄书呢,昨个的书,到今儿个还没背下来,先生舍不得打她,我就让先生罚,背不下来,那就抄……”
唐夫人听了二太太的话,便也接话,“芸霞那孩子怪懂事的,你也别‘逼’她狠了,‘女’娃家读书,不能急的……”
卢芸凤和薛静怡都在一旁坐着呢,唐夫人说这话,显然有些不大合情景,不合诚,但唐夫人为了夫唱‘妇’随,打破这尴尬气氛,兀自说话,未曾意识到……
唐老爷咳嗽了一声,用脚触碰了一下唐夫人的脚,“你去看看焖锅,提醒提醒,不行就加点水,别让锅糊了……“
唐夫人“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她别的不在意,在意的是唐老爷那一声咳嗽,夫妻之间,某些暗语,还是彼此能听得懂的……
焖锅焖‘肉’,自有厨师们‘操’心哩,何必要唐夫人亲自去管?
夫人意识到现场的氛围,颇为沉闷了些,而唐家为了缓解这沉闷,唐老爷和唐夫人,多少都算开了口,卢家人若再继续沉默下去,脸上的‘阴’霾不散去的话,那就太过了……
夫人便兀自一笑,将话题扯到了陈叫山身上,“叫山,你在西京城打那个日本人,是咋打的?听说那是日本第一高手呢……”
陈叫山知道,这个时候,是到了该自己出面,将现场气氛扭转过来了……
陈叫山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来,用手挠挠后脑勺,“实话说,打得也‘挺’不容易的……”
魏伙头、杨翰杰、谭师爷,便瞬间都开了口,纷纷说,给我们说道说道,比划比划嘛……
卢芸凤也意识到,若想气氛好,大家皆要参与,便也笑了起来,抓住鹏天的衣领子,“去,跟你们队长比划几招……”
陈叫山便双拳朝鹏天攻去,鹏天连忙伸手来拆挡,陈叫山遂即一闪,一个滑步,从鹏天身侧滑了过去,站到了鹏天身后……
鹏天拧转腰身,一个后摆拳,朝后扫来,陈叫山朝下略略一蹲,抬手抓住了鹏天的胳膊,一拧,鹏天顺势便朝下倒去,“哎哟哟,队长,你轻点儿,我胳膊都断了……”
大家看着鹏天身子半站半倒,连连求饶的样子,一下子都笑了……
卢老爷笑得肚皮一颤一颤,用手指掏了掏耳屎,一弹,冲着鹏天说,“看来这日本鬼子不行嘛,这才两招啊……”
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不管是随兴而笑,还是发自内心的笑,笑了,终究是好的……
在场所有人当中,惟独侯今‘春’脸上的笑很僵,完全是为了笑而笑起先,夫人找侯今‘春’说话,询问他,让陈叫山继任卢家船帮的大帮主,让他好好辅助,他心里有啥想法?当时,侯今‘春’就说了仨字,“没想法……”
猪‘肉’都‘弄’好了,吃饭时间终于到了……
猪头玄在腊汁汤汤里煮过了,厨师特地用冰糖擦了糖‘色’,将腊汁‘肉’染得红红亮亮,一端上桌子,太阳一照,油亮放光,红红‘艳’‘艳’,热气腾腾!肋条‘肉’焖了一大锅,配了干笋子、洋芋荚荚、老豆腐,油汤亮亮,看着就勾人食‘欲’!‘臀’‘肉’勾了芡,薄薄如纸,微微打着卷儿,辅以辣椒、山、黄‘花’菜,使人一见便连连咽口水……
三张大圆桌,在亮堂堂的太阳底下,挨个支着唐老爷、夫人、卢老爷、陈叫山、吴先生、谭师爷、魏伙头、杨翰杰、侯今‘春’、唐嘉中坐了一桌;唐夫人、二太太、卢芸凤、薛静怡、唐慧卿,以及几位唐家的丫鬟坐了一桌;卫队兄弟和唐家一些伙计坐了一桌……
唐夫人为表心意,特地到厦房里,去请卢芸香,但卢芸香不来,唐夫人只好吩咐伙房将饭菜端到厦房去……
几大坛丰乐桥老酒,摆在男客这一桌子下,唐老爷抓过一坛,三下五除二,用刀启了封蜡,掀开盖子,逐个为在座之人倒酒,到了唐嘉中跟前,响亮地咳嗽一声,故意将唐嘉中漏过去了……
“爹,我也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