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宋潜对着一个木盒静坐了许久。
木盒的漆色不算太鲜亮,上了些年头,却保存得很好,或者说因为一直压在箱底,也没机会被损坏。
这个盒子是当年宋潜离家之时,他的哥哥宋渊亲手交给他的,还拉着他的手说:“二弟,此去竹山路途遥远,如果想家,如果不习惯,如果短少了什么,都可以跟哥哥联系,盒子里装的是两心佩,你轻轻摩擦三下,哥哥就知道你找。”
宋潜僵着一张脸,想缩手不接盒子,但父亲严厉的目光以及母亲不悦的视线已经移了过来,他忍着一腔酸涩,收下了盒子,却从未用过。
他知道,他被送出南野,全是因为大兄。
他们两兄弟年龄相近,同父同母,天资上,他更胜兄长一筹,族里便出现了废长立幼的声音。
想扶他做家主的人,还装作偶然,与他相遇过几次,说过一些似是而非、挑拨离间的话,阿爹阿娘知道后,不问他情况,不问他想法,为了保护大兄的地位不被动摇,以进学为名,直接把他丢到了竹山。
从他离开南野的那天起,他就只有他自己了。
这些年,他被欺负,被排挤,都忍着,一个字没有跟父母兄弟提起过,家里送来什么东西,他用什么,就算短少了、不趁手,他也都将就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想打开这个木盒,用两心佩联系大兄。
也许是倔强的时间太长了,他的手碰到盒盖时,竟有些情怯,手指微僵地停顿了片刻,他才哗地打开了盒子,动作快得好似多耽误一会儿,他就没有了开盖的勇气似的。
他拇指指腹轻按在两心佩上,来回摩擦了三下,两心佩却并无变化。
他微微一愣,又自嘲地笑笑。
五年了,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不会有人在乎,不要期待,也就不会失望,但他刚才确确实实一闪而过失望的情绪,原来……他也是期待过的么?
他垂眸敛目,伸手去关盒盖。
“阿潜,是你吗?”
宋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宋潜倏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两心佩上悬浮着的三寸高的小人虚影,虚影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头发还湿哒哒的,两颊泛着红晕。
虚影笑着说:“大兄刚刚在洗澡,来晚了。我们阿潜长高了,也长大了。”
宋潜眼眶发酸,赶紧闭上了眼睛,眼中有他忽略不掉的湿意。
他以为他已经将自己的心磨炼成了铜墙铁壁,但原来只需要一句“我们阿潜”,他所有的防备伪装便尽数被摧毁。
他重新睁开眼睛,眼里已经一片平静,他语气客气平淡地说:“大兄,我有一件事求你帮忙。”
宋渊笑容和蔼温煦,“兄弟之间别说‘求’,哥哥不爱听。”
五年“不曾联系”的时光仿佛从生命中抽离,当下与当年直接对接在了一起,生疏并不存在,眼前的依旧是那个喂自己吃糕的兄长。
宋潜攥紧了衣角,“我需要一件极寒之物,请大兄帮我。”
不问为什么,宋渊直接点头,“好。”他往旁边看看,无声问了句什么,旁边似有人回答了什么,他立刻笑逐颜开,“哥哥带你去看点别的。”
两心佩上的小人快速跑动起来,画面有些晃动,宋潜看得头晕眼花,甚至有些想吐,却鬼使神差的没有移开视线。
宋渊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他把两心佩往前一递,两心佩上三寸高的他就换成了不足一寸长的肥嘟嘟的小婴儿。
片刻后,宋渊的脸紧贴着小婴儿,再次出现在宋潜视线里。
他说:“这是我们的三弟,可爱不可爱,他已经三个多月了,你可错过了他洗三、满月、百日,再错过周岁,当心他长牙之后咬你。”他笑容微收,“回来一趟吧,阿爹阿娘他们都很想你。”
宋潜微微别开脸,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自己说:“再说吧。”
也许是弟弟第一次求他办事,宋渊憋足了劲儿,效率奇高,几天后,便告诉宋潜东西已经找到,且已由家将护卫着送去了竹山。
又过了七八天,东西便到了宋潜手里。
宋潜打量着手里黑金色的布袋,眼中有着疑惑。
家将想起宋渊的叮嘱,忙道:“东西在袋子里装着,是一块千年寒玉,已生了玉髓,二公子千万不要用手拿,当心冻伤。”
宋潜板板正正地点头,打开袋子,寒气便扑面而来,他的眉间鬓角立刻就凝了一层霜花。
他捏紧袋子,眉目中的疏离稍减,“代我向兄长致谢。”
家将受宠若惊,他本以为高冷的二公子从头到尾能正眼看他一眼已是荣幸,谁知道二公子还跟他说话了,他语气里便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奋,“属下定然不负所托。”
家将离开未久,涂山铃便到了,宋潜下意识藏寒玉,涂山铃的神思不知飘在哪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阿铃。”
涂山铃立刻回神,坐到宋潜旁边,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笑嘻嘻看着他,“我的字儿是练不好了,今天能不能少写两张啊?”
这几天总是这样,一叫她,她便元气满满,一转头,却又神思不属,宋潜知道她肯定还惦记着看雪景的事情,这样的她让他都不禁开始祈祷,第一场雪早点下。
冬天如期而至,道祖为绝涂山铃的侥幸心理,直接将涂山铃带在了身边,涂山铃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