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的收益大概十分不错,说书先生意气风发,一路上哼着小调,路过卤肉铺子还切了半斤猪肉头,一甩一甩地提在手里。
他进了家门,脚一勾,随意将门摔上,也不闩,便进了堂屋。
院子里立时便响起了骂声,“用手关门,你手会断是不是?门坏了,又不晓得赔,你这种人,快点给我搬走拉倒。”
骂声由远及近,房东太太手提擀面杖出现在了门边,重新关好了门,才回到厨房。
房东太太朝旁边瞟了一眼,正在收衣服的小妇人赶紧扯了绳子上的衣服转身进屋去了,不敢再瞧热闹。
涂山铃蹲在树梢上,咔咔剥着花生,“一个四合院,统共才九间大瓦房,却住了四家人,抬头低头的恐怕摩擦不断,平时肯定很是热闹。”
宋潜已经习惯了涂山铃发散的思维,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涂山铃拍拍手,花生壳扑簌簌往树下掉。
斩念剑芒吞吐一回,花生壳便被吸回了剑上,宋潜再收进布袋子里。
涂山铃啧了一声,“阿潜,你真是一点没变。”
她一直爱吃零嘴,吃干果时,壳啊皮啊的,剥一桌子,吃完之后,统一再来收拾。
宋潜就不一样了,他必定拿一个空碟子放在旁边,壳啊皮啊的,全部放进碟子里,碟子满了,他马上拿去倒进垃圾桶里。
他吃完干果,桌面干干净净的,就跟什么都没吃过似的。
不过涂山铃觉得宋潜现在没以前那么执着了,她以前吃点心都会被宋潜瞪,吃点心哪有不掉渣的嘛,可宋潜看不惯,每次都害得她一口闷,有时候点心太大,她还会被噎着。
现在倒是不瞪了,只是默默拿出帕子,展开垫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想到这里,涂山铃忽然问:“所以……你不吃点心是因为会掉渣?”
宋潜微微一愣,思维才跟涂山铃接驳上了,他的眼神中就带出了些谴责。
涂山铃摸摸自己的脸,她小时候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啊,为什么阿潜每次这样看她时,她都想不起哪里对不起阿潜了呢?
宋潜别开脸,继续盯着说书先生家的小院子。
宋潜不爱吃点心吗?当然不是的。
他小时候,每天下午的茶点时间,他都能吃完一整盘点心。
后来上了竹山,他身后多了涂山铃这么个小尾巴,他心里虽然嫌弃得不要不要的,但潜意识里总会多多照顾涂山铃。
涂山铃每次吃到好吃的东西,总会眯着眼睛笑。
他看到了,就不会再碰那样东西,全都让给涂山铃吃。
可涂山铃大大咧咧惯了,她……大多数时候没注意到宋潜的相让,偶尔注意到了,还以为东西不合宋潜口味,甚而还会在心里表扬自己一句,瞧,她对阿潜多好,帮阿潜吃掉了所有不爱吃的东西呢!
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涂山铃戳戳宋潜的胳膊,“你不理我啦?真不理我啦?”
宋潜捂住被涂山铃戳的地方,目视前方,不动如松,可他严肃板正的面容落在涂山铃眼里,怎么看都有几分小孩子似的赌气。
涂山铃咔一声捏开一颗花生,作势欲把壳往地上扔,“你当真不理我,我就把壳往地上扔啦!”
宋潜猛然回头,眼中的谴责更甚。
他瞪了涂山铃半天,终于递出了左手,意思很明显,是让涂山铃把壳扔他手心里。
涂山铃伸出手,悬在宋潜的手心上面,她打开成爪的手,两颗小东西落入宋潜手心里。
是两颗搓干净皮的花生。
宋潜愣愣地看了花生一会儿,眉眼忽然温软下来,别别扭扭地把花生塞进嘴里。
涂山铃紧抿着唇不让笑意溢出来,心里却暗笑:阿潜真好哄。
宋潜的手心里一会儿被塞进壳,一会儿被塞进花生,时间就这样溜走了,天色暗了下来。
房东太太腰系围裙,捧着个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托盘里放着一盘荤菜一盘素菜和一碗饭。
她把东西重重放到说书先生面前,醋溜大白菜俏皮地跳动了一下,险险落回到盘子里。
说书先生掀起眼皮瞄了菜盘子一眼,慢悠悠从桌脚旁边摸出瓶酒来,取下倒扣在瓶塞上的酒杯,满上,先抿了一口,啧啧感慨了两声,才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闭眼晃头。
房东太太翻了个白眼,“德性!”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迈着大步走了。
也就是看在银钱的份上,要不然她当真懒得理会说书先生。
涂山铃看得直摇头。
宋潜内心毫无波澜,他一点都不期待涂山铃接下来的点评。
果然,涂山铃道:“那盘醋溜白菜没炒好,芡勾早了,白菜吃起来肯定有点发苦。”
宋潜:“……”
说书先生就着一片猪头肉能喝二两酒。
涂山铃二人等得都快掉头发了,说书先生终于品完了他那一顿并不怎么样的晚饭。
吃了就睡,说的除了猪,还有说书先生这样的人。
这人边剔牙,边往隔壁的屋子走,走到床边,翻身一躺,不过眨眼,便开始打呼噜了。
涂山铃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当真厉害,非吾辈可比。”
宋潜瞥了涂山铃一眼,一时无言以对。
那种即倒即睡即打呼噜的本事,他确实没有。
过了一会儿,涂山铃把脸凑到了宋潜近前,“帮我开眼。”
宋宁音的肉身太弱了,连灵眼都没开,是以涂山铃才让半步太虚境的宋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