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等你真的做了女人,当了妈,你会到我的坟上去,为你的这句话专门给我磕九个响头。”
三丫捧着红粉的嫁衣,嘴里头一直在夸耀红粉的针线,却有些心不在焉了。她不停地往外瞟,端方就是不进来。三丫已经看出来了,端方就像没有三丫这个人似的。他是故意的呢还是忽略了呢,他是骄傲呢还是害羞呢,三丫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其实也没什么,端方的骄傲是迷人的,端方的害羞就更加地迷人了。
一个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走险。赌。拿一生去赌。三丫想了三四个晚上,决定赌。赌输了她这一辈子就决定不嫁了。去他妈的,无所谓了。事关命运,三丫做得出。其实三丫并不是一个拘谨的姑娘,小时候又特别地受宠,能说,会跳,活泼得很。上树,下河,男孩子敢做什么,三丫就敢做什么。但是,刚刚懂事,刚刚知道家世,三丫就彻底泄了气。也好,三丫倒成了一个文静的姑娘了,也省得别人再说她是假小子。然而说到底,文静是做给别人看的。女孩子的内心,毕竟还是由别人看不见的那个部分组成的,到了绽放的时刻,你以为她的一枝一叶都羞答答的,其实,是横冲直撞。
三丫没有偷偷摸摸,直白得近乎抢劫。大白天的,她把端方拦在了合作医疗的大门口。三丫叫过端方的名字,没有绕弯子,轻声说:“晚上我在河西等你。”色胆包天了。不亚于晴天里的霹雳。三丫一说完就走。端方一个人站在合作医疗的门口,像一个白痴望着三丫的背影。三丫已经走远了,端方永远都不会知道,三丫的心脏在巷口的拐角已经跳成了什么样,用巴掌捂都捂不住,用绳子捆都捆不住。
端方站在合作医疗的大门口,在某一个刹那,脑子里并不是三丫,突然跳出来的却是他的高中同学赵洁。这个感觉特别了。像初愈的伤口,不痛了,却痒得出奇。端方渴望伸出手去挠一挠身上的痒,却找不到。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伴随着这一阵的痒,赵洁的形象一点一点地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丫。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赵洁,就这么轻易地打发了。晚上,我在河西,等你。
吃完了晚饭端方就跳到了河里,他要在河里洗一个澡。屋后的这条大河现在不再是河,对端方来说,它成了巨大的澡堂,属于端方一个人。河水被夏天的太阳晒了一整天,表面上已经很温热了,在夜色降临的时分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这一来就更像一个澡堂了。而河底的深处依然十分地清凉,这就是说,端方洗了一个热水澡,同时又洗了一个凉水澡,这个感觉相当地酣畅,近乎奢侈,有了放浪的迹象。端方在水里头折腾,其实是在消磨时间,等天黑。天黑得相当慢,其实也相当地快。天到底黑下来了,端方带着一身的肥皂气味,悄悄来到了河西。河西是一条笔直的大堤,大堤的两侧栽满了泡桐,仿佛一条黑洞洞的地下隧道。天慢慢地黑结实了,头顶上的泡桐树叶沙啦啦地响个不停,地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哪里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完全是风欲静而树不止,像不可收拾的颤抖。
三丫突然出现在端方的面前,准确地说,三丫粗重的鼻息出现在端方的面前。她的鼻息像小母驴的吐噜。两条浓黑的身影就那么立在大堤上,谁也不敢贸然做出任何的举动,都有些骇人了。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就好像他们的生活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的就是此时,就是此刻。三丫的果断和勇敢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她不想再等了。三丫直接扑进了端方的怀抱。一点过渡都没有,直接把等待变成了结果。三丫的脸庞贴在端方的胸前,一把搂住端方的腰,箍死了,往死里抠。
这是端方的身体第一次和女孩子接触,端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