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便也笑起来,道:“我还想着,出家也就罢了,头发倒不用剃了吧。原来还真不用剃头的。”
妙玉也微笑道:“虽然修行之人,不在皮相如何,只看心里是不是真心向佛。只是毕竟咱们是女子,若剃了头,到底难看了一些。暂时还是带发修行吧。”
惜春看一眼妙玉,道:“我倒想将头发剃了哩。”
妙玉略微沉吟,知道惜春是针对自己而来,自己倒有些不好作答了,想了想,才道:“若你坚持,也无不可。只是我也不配再做你的师父,你还是另拜了得道的高僧为师吧,这样尚显你出家的决心。那宫里也不用进了,宫里的法华殿的法师们是男师父,是西藏聘来的喇嘛高僧,你大约也不会愿意跟他们打交道的。别的佛殿佛堂,真正剃度的也少,便是剃度了,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是真心向佛。她们也不适合做你的师父。我看,我以前住过的牟尼院倒还适合你去,那里的主持是我师父的师兄,也算得上的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了。大约她还配做你的师父。”
惜春想了想,知道妙玉对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快,若是再这样闹下去,势必会生分,这倒不是自己一心跟随她的本意了,只得先息了自己心里的不快,道:“我知道你是排揎我。算了,以后也不提这事了。咱们且先入了佛门再说,剃度不剃度的,都一样。”转头只跟晴雯打岔:“你的法号是‘一花’,你说好不好听?”
晴雯笑道:“这个法号倒有些不像法号了。修行之人,哪里还能想着花啊草的?”
惜春便撇撇嘴,道:“看看,这便是还没悟道的样子。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样好的句子。这样好的意境,你的法号取自里面已是至美至善了,你说出这样话来,岂不是将佛祖也得罪了?”
林黛玉听她们逗趣,也不说话,只饶有兴趣地看她们斗嘴皮子。
妙玉便微笑道:“你说出这样话来,本自也说明你的修为也浅。修行之人,不能轻易动气,也不可争强好胜,不妄言指责。不无中生有等等。你是师兄,是她们两个的表率,可得多加注意自己的修养呢。”
惜春便笑。道:“是,师父。你是师父,你教训得是。一花,一尘,你们以后也得听我的。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呢。”
香菱答应:“是,师兄。”
晴雯睁大眼睛,滴溜溜向别的人看了一圈,调皮地一笑,应道:“是,师兄。”然后又笑道:“哈哈。四姑娘,咱们以后就是师兄弟了,你可不再是我主子了呢。”
惜春便道:“那是当然。咱们以后的地位都是同等的。只是你是师弟。可也得听我的。”
看着她们玩闹,林黛玉在旁对妙玉笑道:“你听听,你这几个徒弟可是调皮得很呢。我只替你犯愁,以后可怎么调教她们呢?”
妙玉也笑道:“我可不会管她们。天性自然,率真最好。咱们只是修行。提高修为罢了。也不用拘束太过。若是严厉拘束管教,别说她们不开心。便是我自己便先就做不到了。她们也都还小,也只我年长几岁,我做一做大姐姐还成,若做师父本自有些不配,哪里还能一本正经地将自己当师父了呢。”
林黛玉点头道:“她们有你这样的姐姐兼师父,是她们的福气。唉,我倒好羡慕她们。”说着,不禁眼圈又红了。
妙玉暗叹一声,一时倒无话了。
紫鹃在旁道:“姑娘,你的身子还没好,出来这些时候了,该回去了。吃了药也该歇下了。”
林黛玉一听这话,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有些不舍,也有些伤感,竟说不出话来,只站起身来,道:“你保重吧。我走了。”说着,蹲了蹲身子,行了一礼。
妙玉也双手合十作礼。
惜春和香菱、晴雯见林黛玉要走了,也忙过来,一起行礼作别。
几个人一起将林黛玉送出庵门,从背影上看只见林黛玉不时拿帕子抹眼,心里也都有些伤感。眼看着下山了,走远了,看不见了,才回屋。
(六十八)入佛门小姐甘清苦 出荣府众尼获尊重
第三天,妙玉便召齐庵内所有的人,大做了一场法事。烧香祈愿敲磬诵经,一板一眼,事事俱全。妙玉也给府里各人下了帖子,请她们过来观礼。但真正来的,却只有宝玉、探春和薛宝钗,林黛玉因为夜里着了凉,病倒了。另外就是鸳鸯、平儿和彩云。
惜春、香菱和晴雯一齐换了缁衣,在佛祖面前上香磕了头,算是正式入佛门了。
法事之后,妙玉将众人请入偏殿奉茶。吃过茶,各人陆续离去。
宝玉还想多坐坐,却被薛宝钗和探春拉走了。
鸳鸯却不慌不忙地坐着喝茶,并不忙着走,妙玉自然要陪着说话了。
惜春、香菱和晴雯三个便忙着收拾大殿时做过法事的用具去了。
鸳鸯对妙玉道:“宫里也回话了,说你可以带三个人进去。所以她们三个正好是这个数。你也可以放心了。让晴雯跟你们一道进宫,可有些不容易呢。还是贵妃娘娘亲自跟内务府发了话,关照了才成的。内务府已择了日子接你们进宫,只说是十月初十,进宫后正好准备慈恩堂的十五大祭。”
妙玉心里默想了一下,道:“大后天就是初十。看来咱们在这府里的日子并不多了。鸳鸯姑娘,多谢你这些日子来对我们的关照。咱们在一起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了。我们离开那天,自会去给老太太辞行,还能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