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皎皎一向给你宠得无法无天了。快看,这一通训话,可把她都吓住了。”一人身披火红的坎肩,水红的宫装锦衣,上面芍药恣意绽放。她自梅林中款款而来,体态婀娜,语音曼妙,眉目间含着三分的娇媚,七分的倨傲。
细看她的容貌,竟与凤墨影如今这宿主的五官轮廓有些相像。
敢如此与她说话的人,自然是六皇妹凤羽影。
她与当年的太子凤昳影乃同父的妹妹,其父又是先皇夫。不知当年先皇夫是如何在先帝在世时早已为她求得了一纸保命的诏书,又为她赐婚与镇国侯府的小侯爷沈燃。
若不是当年先帝忽然驾崩,又要守孝三年,她也早已与镇国侯府小侯爷婚嫁了。
她如今身份特殊,又有诏书保驾护航,故此在宫中也放肆了一些,不像其他人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审视着女帝的脸色过日子。
“皇妹说她还小?”凤墨影淡淡一笑,掠了一眼凤皎皎的装扮,说道:“以前归以前,如今她已及笄,这等后宫宴会就不应参加了,有些规矩也该懂得的便应懂得。”
她的一番话,说得凤皎皎不禁后退了几步,往另一位姑姑凤羽影的背后藏了藏。
实在是觉得的今日这位女帝姑姑与以往很是不同了呢。
屏障后方的雪灵染听见前面的对话,手中的动作一顿,幽黑的双眸微微闪了一下,继而又拿起长案上的勺子,继续将香料粉末倒入他面前的青玉圆底钵中,轻轻地嗅着里面的香气。
青夜离的紫衣在他的眼角余光处掠过,脚步声渐行渐远,已转过了屏障而去。
面前正较量着*味,恰巧青夜离一转身出了屏障,藏在凤羽影身后的夜皎皎当即就甜甜地朝他唤了一声:“青姑父。”
这一声叫唤,让凤墨影与凤羽影几乎是同时默了一默。
青夜离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应她,也不回拒她,双手朝凤羽影与凤皎皎行了一个平礼,分别道了一声:“见过临渊长公主,见过明昭郡主。”
凤墨影心中思疑,而后又似有了一些了然。听了凤皎皎如此的称呼,竟敢当着女帝的面叫唤青夜离为“青姑父”,而称她为“姑姑”,因此前女帝才对她与旁人有所不同?
一切皆是因为凤皎皎的一声胆大妄为的称呼,这一切又只是因为一个人,她那个心心念念喜欢的这一个人,夜青离。
他婉拒了她的皇夫之位,而凤皎皎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无知的一声称呼,让前女帝感觉自己与那人的距离亲近了。
痴人一个,可惜,可叹!
凤墨影再一次打量向那个露出半张脸来时不时怯怯地窥探向她的凤皎皎,一时间抓不准这个少女的用意。她却不敢以最单纯的心思去猜度这些分分秒秒都生活在这一泓皇权深渊之上的人。
在她沉思的这一瞬间,面前的双方已见过了礼,除了之前已手执梅枝,现下去领罚的人外,余人皆一同间过了礼。
“青姑父,你们这是在作什么呢?”凤皎皎眨了眨眼睛,又大着胆子向青夜离打探道。
青夜离风姿斐然,淡淡一笑,回答:“陛下正邀臣等在东苑赏梅。”
凤羽影忍不住接了一句:“皇姐好兴致!”
凤皎皎却不理会场中的暗潮汹涌,连忙说道:“本宫还听到了击鼓声,闻到了美酒香气,这梅花林又极美,这宴会非同一般啊。”她转了转眼睛,盯了斐玉晏一眼,转睛向凤墨影,可怜兮兮地问道:“陛下,既然沐王爷都可以参加,那就不是纯粹的后宫宴饮,为何我和长公主姑姑就不能参加呢?”
经她这样一提,凤羽影的目光回转,也落在了斐玉晏的脸上一瞬,面上欲笑非笑,那眼神却似是意味深长,语调更是阴阳怪气:“你陛下姑姑邀请沐王爷入宴,却没有约我们入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她回首看了凤皎皎一眼,看似责怪般地以长辈的口吻道:“小孩子家家的口无遮拦,你懂得了什么?”
此刻,斐玉晏的长案面上还恰巧不恰地放着那截梅枝,凤墨影也恰巧看在那枝梅枝上。
凤羽影眼角余光一直不离凤墨影,此刻目光也跟着落在那半截梅枝上。心中不由疑惑,这上面到底是有什么寓意?
斐玉晏虽受人挤兑,但脸上神色依然淡淡,看不出喜怒。端正持重地坐在席上,开声却是道:“此刻席上的皆是男眷,按照宫中的礼仪和规矩,似乎本王在此也还并不唐突。”
凤羽影闻言,脸颊上当是一燥。这个斐玉晏言语间就回将了她一军,还不带脏字地骂了她不顾身份、不知礼仪。
鲜少有人敢如此地对她逞口舌之能,当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论地位他是异姓王,她是长公主,平日里也与她平起平坐的惯了,但若认真论起来还是他这继承于并肩王的沐王爷更尊崇一些。
如今,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先帝的一纸诏书;而斐玉晏所依仗的却是他沐王府对于整个凤曦国的功勋。
凤羽影嘴角僵硬地撇了撇,双唇轻动将想要说点什么。
凤墨影却是在席上视若无睹地说道:“今日的宴席便到此为止罢,寡人也乏了。”她淡淡地看了青夜离一眼,见他默然颔首后,便起身径直地朝梅林的另一端走了去。
身后的紫珞与绛璎,还有来仪殿的一众宫女们亦当即纷纷紧随其后。
当斐玉晏第二个离去后,梅林中余人亦是通透之人,一一向凤羽影与凤皎皎行礼告辞归去。<